趙調,他鬚髮盡白,老態龍鍾,穩坐太師椅上,似睡非醒。九如師太身上灰袍十分乾淨整潔,手中佛珠摩挲得光亮。陰秉恆乃新野陰家主持事務的當家,衣着華麗,容貌溫雅,拱手施禮,頗給人好感。:
陰秉恆道:“郝舵主一來,會談便可開始了。請伏牛山柯前輩、德雲山普嚴寺九如師太、破鉢幫幫主郝世俊,今夜就請三位做個公斷。”
陰氏之先,樑人也,用鐵冶爲業。斝朝遷於南陽,經營冶鐵鑄造發家,規陂池養魚,千餘騾馬車隊輸送貨物,樂善好施,頗有輕財好義之名,又修《詩經》《左轉》,名爲儒商之家,故南陽行賈者皆效法陰氏之雍容良善。
金玉幫衆人爲首的則是一名二十歲的年輕人,麻木短衫,袖口緊束,頭戴斗笠,腰間一把短刀,獨自邊飲酒邊吃花生米。聽陰秉恆介紹完,他將短刀插在桌面上:“我!金鑼幫幫主金無命,幫中四大金剛趙破天、李不死、王提頭、孫二愣。我們無門無派,賤民出身,不過亡命之徒。還請諸位豪門大姓、宗派名門給碗飯吃。”
四人均不超二十歲,個個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雙眼之中盡是冷光。
陰秉恆道:“上月,季家典當社旗分號被歹徒襲擊,侯家騾馬店、崔家過載行、範家銀號都被不明匪類搶掠。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逛街的舍妹也不知去向。”
“南陽郡第一美人陰歩薇,搶到了可真是一輩子不白活!社旗分號的貨值萬金,搶到了就發達了。他媽的,我金無命沒有那麼好命,有心無力啊!”
陰秉恆道:“金玉幫騷擾湍水、淯水、唐河,扣留船隻,搶劫貨物,索取錢財,不知金幫主作何解釋?”
金無命道:“湍水幫幫主鄧西宏乃鄧國侯爵後裔,唐河幫幫主廖儒石乃蓼國公爵後裔就是新野陰氏、舞陰季氏、博望範氏、析縣崔氏、密陽侯氏,也是南陽首屈一指的大戶無。我金玉幫皆是脫田逃籍的賤民,比不起諸位,還請諸位賞口飯吃!”
“貧賤富貴乃天命,賢愚善惡自人心。柯前輩主持江湖正義,白羽城主潔身自好,九如師太慈名遠播,郝幫主急公好義,都沒有搶劫他人錢財立身,我等皆以之爲楷模。金玉幫既然立足南陽,爲何與南陽鄉黨爲敵?”
金無命道:“論口舌我鬥不過你,咱們出來用命混飯吃,還是刀尖上說道理吧!三場兩勝,刀槍劍戟,百無禁忌,死傷各不追究,輸贏全看本事。若是輸了,我金玉幫退出南陽,若是在下僥倖贏了,從此這小長安便是我金玉幫的地盤,三水的水路生意,我金玉幫要抽兩層。”
呂振方道:“拳腳輪輸贏,也是解決之道。何須多費口舌。”
陰秉恆眉宇之間掠過一絲不快,卻依舊點頭同意。
金無命道:“好,那就有在下、李不死、王提頭和各位較量下。”
趙調道:“朱聰,你先和金玉幫高手較量下。”
金無命一躍而下跳到一樓大堂空地,負手而立。朱聰也一個空翻來到一樓大堂,他身法輕盈,落地不忘一個轉身,姿態甚是好看。衆弟子紛紛叫好。金無命卻露出不屑的笑容,奔出七步,一拳擊出。朱聰未料對方並不遵守江湖比武的規矩,竟然直接動手。對方拳風已到,他突然整個人往後仰天斜倚,背心直貼地面,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這一招“鐵板橋”十分漂亮,也顯示朱聰紮實的武功根基。金無命一拳落空,勁力無法收回。朱聰單掌撐地,一個旋風腿踢在金無命臀部,金無命踉蹌前奔。
兩人過招,顯然是金無命吃了虧。按照一般江湖規矩,金無命認輸,這場比武大家客氣兩句就算結束。但金無命面不改色,立定身形,雙拳殺到。朱聰只得應戰,朱聰看他破綻頗大,以摺扇遙指他胸口膻中穴,卻不發力。哪知金無命悍然不顧,一拳直奔朱聰面門。朱聰不及思考,手上摺扇痛擊金無命膻中穴,哪知如擊敗革,一股力道反彈過來,摺扇折斷,大驚之下,金無命拳頭擊中朱聰的鼻樑。頓時鮮血迸飛,朱聰聽到自己鼻樑被打碎的聲音,仰面跌飛出去。金無命並不留情,跟上兩步,拳如雨下。此刻朱聰已經毫無招架之力,金無命卻是要人命的架勢。
“住手。”趙調自樓上躍下,護住朱聰。
金無命倒退兩步道,輕蔑笑道:“你們輸了。”
“年紀輕輕竟有護體神功,那金鐘罩的功夫何人傳你?”
金無命道:“老實說,在下護體功夫不過練得五層,在下機緣巧合得了暹羅金絲環鎖鎧護體。”說着敞開麻衫,果然金絲環編織的精緻鎧甲,絕非中土之物。
“雖然投機取巧,但也算敞亮人。”
一身黑衣,頭戴高冠的李不死,揮了揮手中短刀道:“請呂幫主賜教。這把刀陪我殺了11個人,早已經夠本,今日小子的命交給呂幫主了。”
李不死那把短刀便是尋常的砍柴刀,卻是刀身漆黑刀口雪亮。他大喝一聲,一躍而起,自半空朝呂振方脖頸劈來。
呂振方單掌迎接,切中李不死手腕,一手抓住李不死腰帶摔了出去,嘭的一聲巨響將一張桌子撞的粉碎。呂振方手下留有餘地,並不取他性命。李不死喉嚨發出嗬的一聲,如同野獸死亡前絕望的嚎叫,一腳踢得斷木碎屑飛向呂振方,他人就地一滾,十分快捷,已經來到呂振方腳下。呂振方雙手揮開震飛空中雜物,腳下提出,正中李不死小腹。這一腳若是全力踢中,李不死也要死了。呂振方依舊是逼他退開就是,力道把握十分精準,李不死卻就勢抱住呂振方的腳,一口咬中小腿。呂振方單掌直擊李不死天頂穴,手掌擊中李不死髮髻,利刃破掌直透手背,原來這廝竟然髮髻之中藏有利刃。呂振方的掌力便收了大半,李不死就勢翻滾出去。他口吐血水哈哈笑道:“呂幫主要我半條命,我卻讓呂幫主中了不治之毒。”
李不死道:“此毒名曰番木鱉,乃是文郎國的獨門奇毒。呂幫主若是認輸,我便贈予解藥。”
“賊子,休想。”
“那也吧,全身肌肉抽搐,驚厥而死,不太好看。”
呂振方忽然渾身不安,胸口驚厥,知他所言非虛坦然笑道:“大丈夫豈能畏死!夫人若我就此中毒而死,南陽幫就交給你了!”
呂振方的夫人寧氏道:“相公,不墮了我南陽武林的銳氣,我必不負卿。咱們的兒子曉鍾能接手南陽幫之日,我便黃泉尋你!”
“呂幫主,真豪傑也。小兒弄毒,何須多慮。”蕭天放掌推呂振方後背,竟是以內力吸出毒液,手掌烏黑反手拍在木板牆上,木板嗤嗤作響,竟是消融了一個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