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還有一個大鐵籠,裡面有一個侏儒,孩童一般大小,半死不活,委頓在籠子裡。那孩童滿臉鬍子,一口粗啞的男子聲音:“兄弟,你最好相信!”
“你是優伶?”
“對!我叫鼳鼠,就是供人取樂的矮子。人家都說玉樨郡主難以逗樂,楚王千金懸賞,我不信這個邪,如今我是後悔了。”
“她怎麼折磨你了?”
“妲己的炮烙之刑,銅柱之下橫火炭。我本練就一門鐵腳功夫,踩碳火而舞,娶樂達官貴人。玉樨郡主卻以炮烙之刑折磨我七天,幾乎廢了我的雙腳。”
玉樨郡主道:“你叫魯大腳,是不是也有鐵腳的功夫啊?”
魯大腳大叫道:“逞嬌呈美、聘婷秀雅、桃羞杏讓、秋波流轉、明眸善睞……”
玉樨郡主怒道:“我最討厭別人說我的眼睛,剪水雙瞳?秋波流轉?明眸善睞……不許叫痛!叫一聲便叫你燒成灰。”她每說一次,抽一鞭子,打得魯大腳皮開肉綻。
魯大腳咬牙不發一聲。
“哇!好漢子!怎麼不出聲啊!看來你俊俏小模樣也不是軟蛋慫包啊!”
魯大腳面部紅脹,青筋暴起,道:“你放了芳蘿,隨便你怎樣?”
“哼!芳蘿是什麼人?”
“楚山桃花源中人!”
“山野村女也值得你如此迴護?”
“她好的很。”
“一個野丫頭,哪裡好?”
“無一處不好!”
“死也願意?”
“願意!”
“好啊!成全你!”玉樨郡主冷笑扔出火把,溝槽火油向魯大腳蔓延而去。
魯大腳大聲道:“喂!死就死吧!你先放了芳蘿!”
“我偏不放!”
火油點燃了薪柴,魯大腳炙烤得痛苦難耐,眼見就要命斃。屋檐落下一人,點中玉樨郡主的穴位,長劍揮舞割斷牛皮繩索救下魯大腳,視之正是芳蘿。
魯大腳道:“芳蘿,你沒有被抓住麼?”
“我來宮中查探被發現,但是逃掉了,在雲夢澤一帶尋找不見公子,剛回江陵便得知你入宮,我便急忙來救公子。都怪芳蘿無能,害的公子受苦!”說着芳蘿眼淚都留下來。
魯大腳替芳蘿擦掉眼淚,柔聲道:“不哭不哭!”
芳蘿則動手爲魯大腳塗抹傷藥。
鼳鼠道:“先不要秀恩愛了!制住那瘋丫頭再說。”
芳蘿揮手丟出一枚石子,點中玉樨郡主的穴位。
“這個瘋婆娘,必須得教訓她。”魯大腳伸手就要打玉樨郡主耳光,卻痛得擡不起手。
玉樨郡主滿目怨恨的眼光瞪着魯大腳。
魯大腳怒道:“瞪什麼,再瞪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芳蘿道:“冒犯郡主,乃是逼不得已。我們要安全離開,就靠郡主大人了。若是郡主大人執意爲難我們,我們也只有玉石俱焚,與郡主同歸於盡。你若懂得,便眨眨眼。”
玉樨郡主眨眨眼睛以示同意。
“我可以解開你穴位,但是你不要喊叫,後果你懂得。”
玉樨郡主眨眨眼睛以示同意,穴位被解開,沒好氣道:“你們想逃離此此地,也沒那容易。侍衛雖然被我支開,但是還守衛着外圍禁防。芳蘿輕功再好,也無法悄無聲息帶走他吧!”
魯大腳道:“我來這裡就沒打算活着出去。芳蘿,你自己走好了。讓我掐死這個瘋婆娘。”
玉樨郡主道:“你個混蛋,不怕被誅九族。”
“我娘早死了。我那死老爹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我娘找了十幾年都沒找到,若是你能找到殺了他,我還得謝你呢。”
玉樨郡主道:“嗬!我娘也早死了。我爹除了罵我還是罵我!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動手啊!殺我啊!我怕你麼?”
“你!沒人疼,沒人愛的!”
“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
……
兩人大罵不知。
芳蘿道:“停!停!停!別吵了,聽我說!”
兩人不管不顧猶自對罵。這時火坑一聲響,炸裂開來,火苗亂崩,點燃了地毯和門窗。
玉樨郡主道:“若是火起,侍衛必定趕來。快到我的寢宮!”
三人連忙轉移,芳蘿不嫌棄鼳鼠髒兮兮的,負在背上,一起逃走。四人自角門繞過一道溪水,進入玉樨郡主的寢臥之處。
玉樨郡主掏出兩套衣裳,扔給兩人,道:“我假裝就寢,你們扮作寺人和女婢。”
不多時有女婢急忙拍門,玉樨郡主罵了出去。外圍是救火的呼喝聲和水龍聲,一片嘈雜。一刻鐘後,傳來王妃駕到的傳喝聲,一名妃子怒氣衝衝闖入寢室。
王妃質問:“玉樨,這火可是你放的?”
“女兒早就安寢,那火與女兒何干!”
“哼!那你爲何支開護衛與女婢?”
“他們笨手笨腳,擾了我安眠。”
“你頑劣至此,劣跡擢髮難數,這次竟然如此胡鬧,怕是國主也不會迴護你。我定要以宮規矩罰你。”
“自我娘死後,我伶俜獨居,無人疼愛,還成了母妃的眼中釘,如今狀告父王打死我,也沒人勸句好話。母妃執意如此陷害女兒,女兒也無可奈何。”
“火燒大殿,尚且呶呶不休!”
“母妃位高權重,女兒以鎰對銖,不敢自傲!”
那王妃拂袖而去。
次日,郡主被禁足的消息。玉樨郡主卻未爲難二人,只命他們假作外出辦事,鼳鼠藏在箱子之中,離開了芳馨苑,出宮去了。
經過芳蘿一個多月悉心照料,鼳鼠頗有好轉。鼳鼠道:“芳蘿姑娘心底慈善單純,救命之恩,永世難忘。”芳蘿道:“大叔與公子同舟共濟,我做丫頭都是應該做的。”魯大腳問:“我在洛陽曾經見過一個和你一樣的侏儒大叔叫獾嬰,在皇帝大酺之日還表演了侏儒舞。”
鼳鼠道:“兩位可聽說過‘矮奴貢’。道縣黎民多有侏儒病,即使老邁依舊形若孩童,長不過三尺。東周時便被擒拿進獻楚王爲奇物,逼迫侏儒多習滑稽舞,取樂貴族。匜朝立國,楚王竇賁卻強令道縣進貢侏儒,捉拿黎民,百姓生離死別,老翁哭孫母哭兒。”
芳蘿眼圈紅了,柔聲道:“大叔,你可不要回道縣,小心在被他們捉了去。”
鼳鼠道:“我們本是上古僬僥氏,祝融吳回之子陸終時,頭人晏安臣服祝融部落,封於道縣。我們僬僥雖然身體天畸,但心懷天下,秦時驢鼳鼠爲軍伍諜者,優孟勸諫楚莊王、優旃諷諫嬴政,齊相晏嬰相國之才。郟谷之會,齊景公令侏儒在魯定公前跳舞,故意羞辱定公,孔子見而斬侏儒,震懾齊候。自秦時戰國之時便組成一個門派:地鼠門。”
魯大腳驚訝問:“地鼠門?”
“對!晏姓組織侏儒躲避於都龐嶺、萌渚嶺之間,居於地洞之中,躲避者捕獵,被辱爲地鼠門。但是晏姓坦然接受了這個名字,有菌部常駐地洞,修地下世界,如長安鬼市。諍部常在帝王側,奉一囊粟,錢二百四十,取悅諷諫天子。優部爲詼諧逗趣的優伶,取悅於達官貴人,市井俚俗,收集天下情報。”
鼳鼠:“我自感天命無多,兩位若持此金牌,便可進入鬼崽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