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爲內城,又護城河和城牆團團圍住,金碧輝煌。燕王府西北太液池北有瓊華島,島高十丈,周長二里多,島上山勢起伏,蒼松翠柏,含香吐秀,幽靜雅緻。北山麓沿水建築有千米雙層臨水遊廊,黛色嵐光,景色如畫,乃燕京八景之一。
瓊花島一片綠蔭裡,有着一處莊園,似乎是什麼達官貴人的別業。崔驍領張鬱青自側門而入,進入一處大殿,這裡是懸劍司的大殿,內部正是忙碌一片。正中央是燕京城的大沙盤,燕京城人口一百五十萬,城內街道嚴整寬敞,崇文門大街、長安大街、宣武門大街、西長安街、阜成門街、安定門大街等主街道寬達三丈。燕京城內中居民三十三坊,街道嚴整,在此圖上盡皆顯示。
沙盤旁是立着一位年輕公子哥,正是秦卿,手拿摺扇,腰懸短劍,另一位是個鬚髮盡白的老者,乃燕王府智囊,名曰費知遠。還有一位是厙黑臀。
秦卿道:“烏桓人潛入燕京城,所圖謀的無非是行刺燕王,今日畢全功於一役,盡皆拿下。”
厙黑臀道:“神威營的兄弟們,早已準備妥當,只待指揮使一聲令下。”厙黑臀的舌頭雖然接上了,但是還是有一些不靈活,吐字有些渾濁。
費知遠道:“只是如何引狼入彀?”
秦卿道:“崔驍不是說有生面孔的可靠人麼?”
在一旁的候着的崔驍道:“小人在。”
秦卿看了一下崔驍身後的張鬱青,道:“這便是你說的生面孔,可靠麼?”
崔驍還未答話,厙黑臀道:“可靠!可靠!這便是與崔驍聯手救我的張鬱青兄弟。”
秦卿道:“面黑如漆,相貌平平,竟有王毓的神箭之技?”
厙黑臀拍着胸脯道:“我以性命擔保!”
崔驍知道衆人誤會,只得將錯就錯,道:“明日,我和張鬱青兄弟引他們入漕渠貨棧,厙將軍強攻,便叫他們全完蛋。”
秦卿問:“張鬱青,你不是與燕門世家的門客麼?”
張鬱青道:“我與厙大哥分別後,遭遇齊魯水災,後爲巨鯤幫賣往遼東爲苦力,幸得盧思臺水師相救,賜金返鄉,途中差點被地缺門所殺,幸得燕門世家所救。”
張鬱青言語誠懇,面容敦厚,一看便知,所言非虛。
秦卿笑道:“你見到杜海媚了,那可是盧思臺水師的美人將軍?”
“嗯!英姿颯爽,威風赫赫,但是沒有指揮使大人好看。”
秦卿臉龐微紅,繼而嫣然一笑,又冷若冰霜,道:“我問你這個了麼?看你老實,未料如此油嘴滑舌,後天誤了大事,本尊扒了你的皮!”
秦卿甩手施施然離去。
次日,崔驍教張鬱青開始記憶懷揣一份燕京城佈防圖,城防駐軍、各坊武衛以及王府軍隊等標註清晰,水陸渠道一目瞭然,甚至隱門、暗渠、夾牆通道也一一標註。
今日帶在身上卻是半成品,根據崔驍講,這圖五分真五分假,乃是誘引烏桓刺客的重要物件。
崔驍引着一行商隊前來,大約十五六人,牽着十八匹馬、五六頭騾子,馱着皮貨、人蔘以及寒江珍珠。這行人大多辯發,如同大蒜頭,硬鬃鬍子如同野豬毛。
崔驍扮作掮客,笑嘻嘻道:“這便是大客主的從侍,前來點驗貨物。”
張鬱青挨個翻看貨物,假作檢驗,卻悄悄在烏桓人首領面前露出了燕京城的佈防圖,道:“這是定金,要全部貨值金銖,還須到貨棧去。”
烏桓人首領見了佈防圖,眼力發亮,道:“好說!”
這一處貨棧是城西南最破舊的坊,坊內還有一片柳樹林,兩個破敗的窯廠,一路人煙稀少,只有時不時出沒的流浪貓和野狗。烏桓人反而更加放心,一行人進入貨棧。
崔驍道:“樓班大人,我的事可就完成了。”
樓班就是烏桓人的首領,拿出十枚金銖遞給崔驍。
崔驍大喜道:“這可就沒我的事了,再會了,您吶!”
崔驍這是要出去,與厙黑臀通消息。不料,樓班卻攔住崔驍,道:“燕京城防圖沒畫好,誰也出不去。”
“我去給大傢伙賣點吃食。”
“我們帶的有乾糧,你將就一下吧。”樓班言辭冰冷,令人抽出彎刀堵住了貨棧大門。
烏桓人帶着奶酪、肉感、馬奶酒,這便是幾天的乾糧了。崔驍心急如麻,原本順利捉拿計劃,就此擱淺,時間越久,危險越大,若是厙黑臀不能及時找到,怕是兩個人的性命要交待在這裡了。
張鬱青動手開始標準城防圖,一個時辰,基本完成。樓班仔仔細細審驗,露出滿意的表情。
樓班揮手道:“我們做的事,是天大的機密。”
崔驍道:“咱們都是守密之人。”
樓班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崔驍臉色大變,怒道:“祁破衍,怎麼回事啊?”
另一名烏桓人攔在樓班面前,怒道:“樓班,你這是壞了規矩,我們烏桓是守信的,不能殺內線。”
樓班道:“你的內線,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只管完成酋長交代的任務。”
祁破衍抽出刀來,道:“是不是要兵刃相見。”
十名烏桓武士圍攏過來,顯然是樓班的隨從。另外五名也抽刀,保護在祁破衍前面。崔驍未料烏桓人竟然內部出了紛爭。烏延峭死後,長子烏維、次子烏難便明爭暗鬥,爲了奪取烏桓酋帥之位,也是大打出手,幸得烏桓十二部族老約定,誰能爲烏延峭報仇,便奉誰爲酋帥。
此事,拖了多年,也沒有一個結果。長子烏維數次興兵均被厙黑臀擊退,反而是次子烏利的斬首行動頗有進展,內線暗查進了燕京,甚至燕王府也有消息傳出,意欲在燕王祝壽之日予以刺殺。
樓班打了敗仗,被烏維貶爲刺殺首領,早就對祁破衍搞的什麼暗樁刺殺行動大爲不滿,今日更是刀兵相見。
樓班道:“若是你有種,咱們便單挑,贏了的就是話事人。”
祁破衍將辮子盤在脖子裡,將刀仍給護衛。樓班則衣服都扒了,赤身裸體。這是角抵比賽。兩人往來爭鬥,樓班數次就要擒住祁破衍,都被祁破衍泥鰍一樣逃脫,反而踹了樓班兩腳。樓班將祁破衍逼近牆角,掐住他的肩膀,大喝一聲,撞向牆壁,不料木牆破了個大洞,兩人跌進穀倉,粉塵亂飛。
兩人手臂上的鐵護臂相撞爆出一片火花,忽然轟的一聲,穀倉爆炸,煙塵竄上天空,貨棧竟是着火,濃煙四起。
烏桓武士在亂物之中各自尋找首領,急忙逃竄。如此大的動靜,燕京城防的武衛和緹騎可不是吃閒飯的。樓班忽然竄出,一刀劈死了崔驍,又向張鬱青而來。祁破衍一把拽走張鬱青,跳進漕渠。這時緹騎營的馬蹄聲漸漸近了。樓班啐了一口,也自行逃走。
祁破衍和張鬱青爬出水面,沿着坡道轉進小巷,轉了幾轉,進入一處小院,換了衣服,祁破衍儼然成了正經的商人。
張鬱青問:“多謝救命之恩!”
“自從赤王爲蘇方誘殺,烏桓便分爲南北兩部,長子和次子紛爭不斷。兩人爲十二部族的族老所迫,只能是爲赤王報仇!但是次子烏利尋求的是和平,只求燕王處死蘇方,給個說法。長子烏維卻一定要刺殺燕王。今年烏維綁架了烏利的女兒,以此要挾,務必在燕王壽辰行刺。”
張鬱青道:“耽誤之際是救出烏利的女兒,然後投誠神機營,蘇方之事比有所交代。”
祁破衍道:“但是烏黛,就藏在這燕京城,若是鬧起事來,怕是玉石俱焚。”
“這次樓班逃走,第一時間就是去嚴守烏黛的藏身處,只要查訪樓班的行蹤,便能救出烏黛。”
“樓板已經拿到了城防圖,烏黛的時間不多了。你的主子是振遠鏢局童百威,鏢局的路子多、關係廣,可幫助留意一下消息 。”
張鬱青拜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