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前進”
雪特將軍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下達了又一次同樣的命令,事實上,此刻他的心靈已經到達了鬱悶的極限。
坦白來說,雪特將軍並不是沒有心理準備,自從第二道哨卡被攻破之後,他就隱隱約約的猜到,有人在暗中幫助自己。但是平心而論,雪特將軍其實並不喜歡這種“幫助”,當然,從表面上看,這種“幫助”的效果很好,它免去了衆人最大的威脅,並且爲他們清理了面前的障礙。但是事實上,它那大張旗鼓的“幫助方式”卻是讓人恨的咬牙,原本雪特將軍是打算暗中隱藏,趁西斯帝國不備偷溜出境,這樣一來,西斯帝國沒有掌握到確切時間,就會對局勢發展有所保留。但是現在這麼大張旗鼓的進攻哨卡,西斯帝國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肯定是重要人物打算突圍,而這樣發展下去,自己恐怕還走出奧露特王國的邊境呢,這件事恐怕就已經路人皆知了。
而現在,看着自己眼前這纔剛剛“新鮮出爐”,恐怕還沒有經過十分鐘的戰場,雪特將軍則感覺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作爲一名將軍,他當然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這裡的防禦佈置,與之前相比,很明顯這道最終防線更加穩固,巨大石頭建築的城牆要塞,再加上木樁路障,以及那城牆上黑洞洞的魔導火炮,雪特將軍可以肯定,如果是自己率兵來襲的話,那麼至少需要三到五千兵力,才能夠攻陷這座要塞。
但是現在,這座最後的要塞哨卡,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徹底給拆成了廢墟,那些堅固,強大的魔導火炮扭七八歪的陷落在廢墟之中,變成了一堆堆廢鐵。滿地都是全副武裝的西斯帝國士兵的屍體,他們的死狀悽慘,甚至讓這些久經沙場的士兵都難以忍受。從數量上來看,這裡的防守士兵應該在一千人左右。
但是,一千名士兵,再加上一座要塞哨卡,居然沒有能夠抵擋住一輪襲擊,甚至沒有時間發出受襲信號,這就有些可怕了。雪特將軍清楚的記得,自己在來的路上,並沒有從這裡看見任何有異的光線和亮點,也就是說,這座哨卡面對對方的襲擊,根本就沒有來得及發出信號——但是從常理上來看,這種可能性幾乎爲零。
雪特將軍的目光再一次掃過戰場,與之前一樣,他只看見了西斯帝國士兵的屍體,並沒有看見其他的屍體。他實在是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人在幫助自己度過難關。而且,雪特將軍對於對方的意圖,也不是非常瞭解。他也曾經懷疑這是西斯帝國的苦肉計,誘騙他們與威斯特王國的特使匯合,然後一網打盡。不過雪特將軍自己也很清楚這根本就是異想天開,與其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還不如故意放鬆警惕讓自己等人溜走反而更會成功。而如果對方是威斯特王國的人,那麼就更說不通了,他們大可以亮明身份,與自己等人一同前進,而不是象現在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彷彿根本就是在故意躲着他們似的。
當然,也不能夠排除對方有所顧慮,畢竟這裡是西斯帝國的土地,就算他們大刺刺的跑出來向雪特將軍等人做自我介紹,恐怕也很難得到對方的信任。不過雪特將軍也知道這一點,他也曾經在野外紮營的時候,故意獨自一人在營地外逗留,希望能夠yin*出那些神秘的來客,和他們好好的談一談。但是他等了整整一個晚上,對方卻都沒有出來回話的意思。這也讓雪特將軍非常鬱悶,作爲一名將軍,一個政客,他當然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如果說這是自己或者王室子弟曾經做過什麼好事現在總算是來報恩了卻也不太可能,要知道,政治就是政治。在現在這個階段,即便是他們最好的朋友,也會爲眼前的局勢而躊躇不前。畢竟,這並非僅僅只是個人恩怨那麼簡單,誰膽敢幫助他們,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面對西斯帝國的怒火,以及天譴騎士的進攻。要知道,西斯帝國對於周邊各國的領地可是一直虎視眈眈,他們現在唯一缺少的,只是一個理由而已。
誰也不想給西斯帝國這個出兵的理由。
其實雪特將軍對於威斯特,倒也不是那麼充滿了信任,畢竟雖然說兩國之間的同盟關係已經有了很長遠的時間,但是他也很清楚所謂的國家間的交往也就是這麼回事。更何況,聽聞威斯特五世並不是個氣量寬宏,雄才大略的君主,就算對方真的願意接納自己,恐怕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好過。但是眼下,他們卻沒有了別的選擇,在奧露特周邊,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接納他們,他們就象是燙手的山芋,連碰都碰不得。之所以會對威斯特抱有一線希望,最大的原因還是西斯帝國已經確定了接下來的攻擊目標,而威斯特首當其衝,所以眼下他們可以說是一根繩子上的兩條螞蚱。正所謂沒有選擇下的最好選擇,大致如此了。
“大家再努力一下。”
望着眼前疲憊不堪的士兵,雪特將軍也是皺起了眉頭,雖然原本預計在逃亡過程中就會遇到很多的艱難困苦。但是他還是很有自信可以抓住時間來進行休整的。結果這莫名其妙的一齣戲下來,一路上自己等人根本就是疲於奔命,和時間賽跑,這樣連續趕了幾天幾夜的路程,也沒有能夠好好的休息。就連自己也有些疲勞,更不用說這些士兵。而且………
想到這裡,雪特將軍帶着憂鬱的目光,望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馬車。
“我們很快就會到達目的地等我們離開國境線之後,我們就安全了”
“是,大人”
聽到雪特將軍的說話,士兵們也是咬緊了牙關,沒錯,無論如何他們已經到達了邊境地區,只要再努力一下,他們就可以遠離危險了想到這裡,士兵們便鼓足了幹勁,立刻繼續向前進發。而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漆黑,嬌小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裡。
希德薇揚起頭來,感受着眼前的陽光,她的嘴角微微翹起,流露出了一絲得意,充滿了殘忍與期待的笑意。她只是那樣安靜的站在山坡上,直到前方一行人的蹤影消失,希德薇才冷冷的笑出了身,她轉過身,輕巧的跳下石臺,重新回到自己的軍隊前——數以千計的士兵安靜而整齊的站在她的面前,沒有任何人有所動作,雖然這些人的長像都有所不同,但是他們的表情卻完全是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般——冰冷,淡漠,毫無感情。
“撤軍。”
伴隨着少女的這聲命令,士兵們立刻轉過身去,隨後邁着步伐,整齊劃一的沿着他們來時的道路前進。而希德薇則沉沒片刻,隨後,轉過頭去向着四周的山林掃了一眼,接着跟隨在自己隊伍的後方,沒有絲毫留戀的離開。
而這一幕,則被身處森林之中的尤連盡收眼底。
“果然如此。”
尤連握住繮繩,面色有些凝重的低聲嘆道。
雪特將軍並沒有發現,事實上,他們的速度還是慢了許多。他們實在太過小看天賦騎士的力量,也太過放鬆了對於後方的追蹤。雖然這些日子,他們自認爲已經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和速度在趕路,但是在天賦騎士的面前,這些努力最終還是白費力氣而已。事實上,就在雪特將軍來到第三道哨卡的同時,希德薇所率領的大軍已經緊隨其後,宛如影子般的跟了上來。
當看見希德薇的軍隊時,尤連也是頗有些猶豫,他並不打算在眼下出現在這些奧露特人的面前,而且也不想和一位天賦騎士正面交鋒。但是接下來,希德薇的舉動卻有些出人意料,她非但沒有派兵上前圍剿,相反還命令自己手下的士兵撤離,而她則獨自一人來到山坡上,彷彿這位年輕的天賦騎士,此行僅僅只是來遊山玩水,根本沒有看到任何重要的作戰目標一樣。
而直到這時,尤連終於可以確認,這個年輕的天賦騎士並不象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單純,她早就知道前面的人是誰,也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但是,即便如此,她依舊選擇了放對方離去,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這個少女很期待着與威斯特之間的戰爭,她不希望就此失去機會。如果沒有機會的話,那麼就創造機會……這正是這個少女的做法。
“她離開了呢,哥哥。”
“有些奇怪哦,爸爸。”
直到希德薇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處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跟隨在尤連身後的姐妹兩人,這纔好奇的開口說道。
“她沒有打算進攻。”
“也沒有打算捕獲。”
“而是選擇了離開。”
“她故意這麼做的。”
“沒錯。”
尤連微笑着點了點頭,如果說,之前他還略有些緊張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算是放下了一大半的心。畢竟,被一個天賦騎士跟隨在身後總不是件會讓人心情舒暢的事情。而現在,希德薇既然用自己的行動表達了她的立場和態度,那麼對於尤連來說,局勢中的不可控性便減少了許多。
想到這裡,尤連一拉繮繩。
“那麼,我們也該繼續行動了……接下來,纔是正餐。”
伴隨着他的說話,尤連身下的陰影戰馬,便立刻邁開步子,飛快的在林中穿梭。
雖然按照地形來說,複雜的山林地形中人的速度遠遠不如在平坦的道路上來的快,但是包括尤連在內的三人所騎的卻都並非凡物,暗影戰馬很明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地形,而獨角獸更是林中之王,在這種崎嶇的山路上前進對於它根本就是餐前漫步,至於夢魘則更不用說,它所生存的地方,其環境惡劣遠勝於這小小的山林,自然也是駕輕就熟。
也正因爲如此,尤連等人才能夠趕在雪特將軍人等到達之前摧毀哨卡接着全身而退,不然的話,想要與時間賽跑,恐怕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的雪特將軍依舊在前進,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已經離開了大陸,轉而向着山林中的崎嶇小路前進。而在行走了半天之後,雪特將軍卻忽然命令馬車停了下來,接着,他們開始原地紮營。
“爲什麼他們要在這裡紮營,哥哥?”
“他們不怕被人發現行蹤嗎,爸爸?”
注視着不遠處正在行動的士兵們,姐妹兩人都是歪了下腦袋,有些好奇的提出了問題,不過尤連卻是仔細觀察了下四周,接着做了一個手勢,攔住了姐妹兩人的腳步,他的目光向着不遠處的草叢掃去,隨後做出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接着在下一刻,尤連身下的馬匹驟然消失,而他則輕巧的側過身,很快便跳上了旁邊的一棵樹木上,安靜的躲藏在了樹蔭之中。
而看見尤連的動作,姐妹兩人也是立刻做出了反應,她們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坐騎,接着跟隨尤連一起,宛如兩隻靈活的貓兒般輕而易舉的跳上了樹去,藉助那茂密的樹叢,隱蔽着自己的身形。
很快,三人就看見,不遠處的草叢之中那些不自然的黑點,那並非是陰影或者土壤,而是全身漆黑的人類。此刻的他們正安靜的趴在草叢之中,一動不動的監視着下方不遠處的營地。很明顯,這些應該是威斯特王國的士兵,如果是西斯帝國的人,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奧露特人會在什麼地方停留。而只有與其進行過交易的威斯特人,纔會指定接頭的地點,進行聯絡。也只有他們,才能夠做出提前埋伏這樣的舉動。
看來尤連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
“真是有趣。”
從那些潛伏者的身上收回目光,尤連冷笑一聲,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很明顯,事態正在按照自己預料的進行,這對尤連來說,簡直是個再也完美不過的展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很快,就到了黃昏時分,鮮紅的陽光覆蓋了整片山谷與森林,帶來了些許黯然的氣息。而直到這時,那些一直在休息的奧露特士兵這才忽然站起來,開始警惕的注視着四周。而很快,幾聲急促的鳥鳴聲從樹林中傳來,暗合着某種規律,迴盪在森林之中。
“——”
而聽到這幾聲鳥鳴,奧露特方面也迅速給出了迴應。伴隨着雙方暗號的交接之後,樹林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接着,幾個身着皮甲的高壯男子分開樹叢,迎面走向了下方的奧露特人。
面對這些來客,奧露特的士兵們顯然有些緊張,但是雪特將軍很快就喝止了他們的無禮舉動,因爲此刻他已經看見了眼前的來者,正是威斯特三大軍團長之一凱爾特的副官,作爲兩個同盟國家,雪特將軍對於對方的成員也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眼下,看見一個自己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這裡,他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您好,雪特將軍。”
走到雪特將軍的面前,年輕的威斯特軍官微欠了欠身,向他行了一禮,這才擡起頭來,向這位奧露特的將軍大人露出了一絲笑意。
“非常高興能夠看見您平安無事的身影,聽說最近西斯帝國的動作頻頻,而各位又沒有能夠按照原本的預定時間出現,老實數,我們真是有些擔心。”
“有勞各位費心了。”
雪特將軍此刻也是長出了口氣,他向對方回了一禮,接着轉身望向馬車。
“雖然西斯帝國的封鎖的確很棘手,但幸運的是,我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最終還是逃了出來………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動身?”
“暫時恐怕不行。”
聽到這裡,年輕的副官面帶難色的搖了搖頭。而看見他的表情,雪特將軍則是有些驚訝。
“有什麼問題嗎?”
“您常年在王都,或許還並不知道。”
聽到雪特將軍的詢問,年輕的副官苦笑了一聲。
“事實上,就在半個月之前,我們的巡邏隊遭遇了不明身份者的襲擊,連續有三隊巡邏兵被人殺死,而西斯帝國那邊的邊境上,似乎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現在老實說,我們都懷疑是對方在故意挑釁,所以目前在邊境線旁的巡邏是非常頻繁的。而在這裡,我們的勢力有所減弱,並不能夠象以前那樣可以確保各位的安全。所以,我已經接到了軍團長的命令,只有在確定得到各位的消息之後,我們纔會派遣部隊前來迎接,而在那之前,我們不想,也沒有辦法與西斯帝國發生大規模的正面衝突。”
“有這樣的事?”
聽到這裡,雪特將軍倒是皺起了眉頭。他當然不知道,在半個月之前,正是尤連的舉動,使得赤色要塞的邊界異常緊張,連續失去了三隻巡邏隊的凱爾特自然不能罷休,爲了能夠掌握對方的線索。他甚至冒險進行了一次刺探,但是卻完全沒有收穫。非但如此,在過了一些日子之後,他們卻得知,西斯帝國的邊境線上,也有幾隊巡邏兵被殺,而眼下,兩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依舊平靜,但是在私下,卻已經是展開了互相的刺探與交手。
這樣的複雜情況,雪特將軍當然沒有辦法預料到,所以他猶豫了片刻,隨後這纔再次開口詢問道。
“難道憑藉我們現在的力量,沒有辦法在西斯帝國之前趕回嗎?”
“坦白來說,困難很大。”
年輕的副官無奈的攤開了雙手。
“西斯帝國加強了邊境的巡邏,而且是以分散巡邏隊的形勢,事實上,您現在在邊境線上,是看不見普通的巡邏隊,他們早已經隱藏了起來,一旦發現目標,就會羣起而攻之。坦白來說,我們的巡邏隊也曾經吃過他們的虧,而如果想要威懾住他們的話,那麼一隻強大的軍隊是非常必要的。但是我想您也明白,目前赤色要塞正在建設期,我們根本抽不出太多的人手,所以軍團長大人才會下達命令,要我在確認了各位的行蹤之後,再派兵救援。在那之前,只能夠委屈各位在這裡再稍等一段時間了。”
“這個……”
聽到這裡,雪特將軍猶豫了一下,他思考了片刻,接着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的,那麼我們會按照貴方的要求,暫時待在這裡。”
雖然說這並不符合原本的計劃,但是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雪特將軍覺得這個安排並不是非常合適,但是最終,他還是無奈的答應了下來。
“多謝。”
聽到這裡,年輕的副官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接着他轉過身,給自己的部下下達了命令。
“你們立刻回去,向凱爾特大人報告,我們已經接到了奧露特的貴賓,請他們立刻派遣增援”
“是,大人”
聽到這裡,他的兩個部下立刻行了一個軍禮,隨後,其中一人偷望了一眼已經轉過身走回營地的雪特將軍,面上露出了一絲不安。接着,他忐忑的低聲詢問道。
“請問………大人,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畢竟奧露特是我們的同盟國,而且他們也爲了我們………”
“我很明白你的意思。”
年輕的副官面色嚴肅而沉穩,卻不帶絲毫猶豫。
“的確,他們曾經是我們的盟國,我們這樣做並不合道義……但是,我們不想要戰爭,各位,我們並不怕死,我們只是不希望看着我們的親人在戰火中死去。奧露特已經滅亡了,我們不希望我們的家園和親人也爲此而遭受損失,這是命令………我想大家都明白的,我們是爲了什麼而戰………”說道這裡,年輕的副官咬了下嘴脣。“那麼,去執行命令吧。”
“是大人”
聽到年輕副官的回答,那兩個士兵的面色也是凝重起來,他們再一次望向不遠處的營地,接着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他們轉身離開。而年輕的副官則出神的注視着他們的背影,直到兩人消失之後,他才輕嘆了口氣,接着走向了不遠處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