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後一抹斜陽還留戀地撫摸着地平線。
格里斯虛弱地靠在門上,握着滾雲鐸的右手無力地垂在腰間。
滾雲鐸的響聲可以傳得很遠,所以軍隊定是會被滾雲鐸控制着返回地球。
呵,終是能看到那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場景了。他複雜地嘆了口氣,這雖是他想要的結果,但......他無法讓那位故去的友人復活了。
他也無法看到整個世界在那人的統治之下了。這會是他終生的遺憾。
“格里斯——或者說隳樓——麻煩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陸轍肆搖搖晃晃地站起,擦了擦嘴上的灰。
格里斯詫異地轉過頭,開口問道:“怎麼知道的?”但話音一落便知道了原因,謎殿的石碑是他親手題寫,石碑上還存有他當年的相貌,陸轍肆怎麼可能不知道。
陸轍肆攤着手,聳了聳肩,表示無可奉告。全然不知對方已猜出他是如何知曉的了。
謁決這傢伙不是星河的最高指揮官麼?格里斯生硬地岔開話題,“他現在死了,那星河最高指揮官的位置也就空出來了......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陸轍肆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得眼前一亮,他是多麼渴望有一天能坐上統治者的位置,不管是什麼組織、什麼國家都好。
既然機會擺在眼前.....
他朝格里斯點了點頭。
格里斯也對他點頭以示迴應,同時緩緩擡起手中的滾雲鐸,打量着上面的紋路。
他了解星河的體系,星河的最高指揮官的權力是最大的,謁決怎麼當上指揮官的他不清楚,但他明白若是星河沒有一個真正渴望和平的指揮官的話,七櫆的人就別想過和平的日子。所以,他擔心陸轍肆會因爲巨大的權力迷失本心。
他挑剔地打量着陸轍肆,後者在他來回掃動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抖了抖腿,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聽到一陣難以言狀的響聲。
格里斯在響聲結束前快速地說道——
拿走謁決身上的指揮官勳章,代替他成爲星河的最高指揮官,永遠不要與七櫆發生戰爭,管理好每一個下屬,不聲色犬馬,不荒淫無度.......
當年他也曾聽過塞特的帝王對繼承人使用滾雲鐸時的一番說辭,當他拿起滾雲鐸時,當年帝王們的告誡在耳邊迴響。於是他將自己所聽過的帝王的告誡,在悠揚的響聲中,灌輸給陸轍肆。
陸轍肆站在原地木訥地點頭,拿出一張符咒,貼在冰塊上——這種符咒能拿出某個人身上的某件物事。
符咒上的符文泛出紫光,片刻後,一個金色的勳章裹挾着一塊布料落到陸轍肆手中,那勳章正是象徵着指揮官身份的那枚。星河只認勳章不認人,況且.....最高指揮官應有腦控制器的控制權,管理整個星河是沒有問題的。
格里斯上前一步,拿下布料,發現這是一個畫着紅眼的眼罩,眼罩邊角處還掛着一塊藍色綢緞,這兩件物事都沾了些血。
那個眼罩是暮風的,那塊綢緞是他還給周歌的。
暮風和周歌難道已經......被星河殺了?他不安地作着最壞但最有可能的猜測。
“隨後我與你去星河。” 格里斯看着陸轍肆,無力地說完這句話後便閉上雙眼。
現在,對於陸轍肆,對於七櫆算是落得一個圓滿結局了吧。他擡起手,緩緩摸了摸下巴。
那他自己呢.....這算是落得圓滿麼?這只是一個,不夠好的終焉啊。
他攥緊了衣角,看着天空滾動的紫色雲霞,不由得嘆息一聲。當年暮雨最喜愛的景色,就是暮色渲染過的雲霞呢。
只是一切都成了過去。
顧離,暮雨,夢中人的一個個成員,還有周歌。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跟着他們一起離去的還有以前的自己。隳樓已經死了,現在活着的,只是格里斯。
他痛恨自己爲什麼可以活這麼久,久到他對很多人的離去都淡忘了。但現在,這些記憶格外清晰。
自己的本心之願已了,但爲什麼要以死去這麼多人作爲代價.......?!他爲這世界的和平做了考慮,可爲什麼沒有人爲他考慮考慮.......
那些人,那些事,都將被他塵封在心中不可觸及的位置,他將會避免觸碰那些令人黯然的記憶。
但那只是避免觸碰,不是忘卻。
以前的事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長到他不願醒來。
似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