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商心慈濃密的眼睫毛下,目光流轉。
張柱點點頭,肅容道:“事實上,我從進入匪猴山的那天起,就開始懷疑他們了。小冇姐你要獎賞一百五十塊元石。如此鉅款,他們卻一點都不心動。這實在發人深思。”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這些天來,我一直暗中觀察他們。發現了更多的疑點。首先,他們很少和身邊的家奴交流,恨不得變成透明人似的。其次,他們拒絕了很多家族的招攬,哪怕條件再優越。”
“小冇姐還記得那晚他來投靠我們的樣子嗎?黑土他有這樣大的力量,怎麼還會被人傷成那樣子?最後,據我觀察,他的那個同伴,雖然是男人裝扮,但其實卻是個女子!”
營帳內,一片沉靜。
半晌後,商心慈才微笑道:“力氣大,並不代表就一定能打贏別人不是嗎?雙拳難敵四手,黑土受傷也很正常呀。其實你說的這些疑點,我都知道。”
張柱卻絲毫沒有流露出驚異的神色,他了解商心慈,知道她的聰慧。
“小冇姐……”
商心慈眨眨眼,柔美的容顏顯出一絲俏皮:“張柱叔,你憋了好多天了吧?發現我一直沒有處理這個事情,所以今天就來提醒我。”
張柱笑起來:“小冇姐,我什麼都瞞不過你啊。但爲什麼,你一直放任他們倆在身邊呢?”
“因爲我覺得他們並沒有惡意。”商心慈的眼中閃過智慧之光,“他們在匪猴山被我們懷疑。如果當時他們不站出來,我們就看不到疑點。但他們爲什麼還要站出來,幫助我呢?”
“這個……”
“如果他們心懷叵測的話,一定會隱藏在一旁看戲吧,或者接受那一百五十塊元石。但是他們沒有。黑土他說報恩時,神情那麼真摯,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想償還這個人情。”商心慈道。
張柱一陣啞然:“但他們一定不簡單,肯定有秘密。”
商心慈笑魘如花:“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也有秘密,有秘密的就一定是壞人嗎?這個世界是光明的,能夠知恩圖報的,再壞也壞的有限不是嗎?”
“話雖這麼說,但我始終覺得他們有什麼目的。也許他們在策劃什麼陰謀……等等,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匪徒的內應。混入商隊,配合魔道中人搶劫!”
“這也說不通的。”商心慈搖搖頭,“既然是內應,更應該隱藏起來,何必在匪猴山出風頭呢。那麼多人招攬他們,他們大可以加入其它的隊伍,不更易於隱藏嗎?爲什麼偏偏留在我們這裡?我覺得他們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我們幫了他們,他們就回報我們。現在他們想要隱藏身冇份,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幫他們一把……”
張柱搖頭嘆息:“小冇姐啊,你怎麼總是這麼爲別人考慮呢?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張柱叔。”商心慈沉吟道,“如果真的被大劫的話,請一定不要因爲守護貨物,而去戰鬥。這些貨物丟了也就丟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孃的遺願,是要我帶着信物,卻到商家城找某個人。但她也說了,如果那個人不願意接納我們,
我們就靠這些財物生活下去。”
“我娘走的急,要我找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也沒有說清楚。但我想,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孃親已經離我而去了,張柱叔你和小蝶是僅剩下的親人了。我不想看到你們再出事。”
“小冇姐,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張柱眼眶泛紅,哽咽起來。
“來一來,看一看了啊,正宗的沈佳絲綢!”
“各種美酒,歡迎大家品嚐。”
“一氣金光蠱,只賣五十塊元石!”
……
叫賣聲此起彼伏,人流涌動,在這個臨時搭建的集市中,一片喧譁熱鬧。
每當有商隊前來,山寨就像是迎來了節日。
不單單是商隊售賣,也有金家寨的人過來兜售物品。
最常見的,就是大量的黃金雕塑或者器具。
鍋碗瓢盆,以及人物、動物的雕像,刻工深厚,惟妙惟肖。再搭配上紅綠黃藍的寶石,或者珍珠,更顯得華美精緻。
黃金山上因爲得天獨厚的地利,黃金幾乎俯拾即是。
生活在這裡的人,哪怕是衣不蔽體的家奴,也帶着些許的金戒指,金項鍊等等。
許多少女,戴着的髮簪、耳環、手鐲,都是金光閃閃,錦繡華麗。她們三五成羣,鶯聲燕語,別有風情。
至於金家的蠱師,身上的穿戴和青茅山大體一致。上身短衫,下冇身長褲,有腰帶、綁腿,腳上是青色的竹芒鞋。
只是有的人的綁腿,是用摻了金絲的麻繩綁的。而有的腰帶,衣服袖口或者褲腳,都鑲着金邊。算是黃金山這邊的特色。
南疆家族中蠱師的穿戴,皆大同小異。魔道蠱師的話,則是各種奇裝異服。
方源和白凝冰穿梭在人流當中,已經尋找了三四個金家寨的人,購買了一些牛奶、羊奶。
爲了餵養空竅中的骨槍蠱,方源已經盡了全力。但即便如此,已經餓死了三分之二的骨槍蠱了。
“你這樣大肆購買,不怕被查出來暴冇露身冇份嗎?”白凝冰表示疑惑。
“只要是僞裝,就必定會有暴冇露的一天。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你身上的破綻太大。”方源看了白凝冰一眼,道。
白凝冰頓時發出一聲冷哼。
她知道自己的破綻在哪裡,那就是自己的性別。
當初在村子裡,就連老婆婆都能看出來。女人和男人的生理特徵是有區別的,這個要僞裝起來,必須要特定的蠱蟲,可惜白凝冰沒有。
因此哪怕她穿着寬鬆的衣服,帶着草帽,塗着黑灰,綁着裹胸,時間一長,也不能避免身冇份的暴冇露。
方源繼續道:“所以,與其隱瞞下去,還不如主動暴冇露一些,讓他們覺得看破了許多東西,認爲局勢在他們的掌控中,會比較安心。”
暴冇露是必須的,並不是壞事。要接近他們,就得暴冇露身冇份,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信任。
方源不可能主動去攤牌,這樣做和他們之前表現的很不相符,太不自然。
只有那邊主動發現,然後試探,方源反倒能借助這個臺階,順勢暴冇露一些東西。
白凝冰恍然:“這麼說,你是特意等着他們發現,然後再做應對?”
“你終於聰明一回了。”
“哼!”
然而三天的時間過去,方源期待的反應和試探,卻遲遲不來。
白凝冰終於找到挖苦方源的機會:“原來你也有算錯的時候。”
方源冷哼一聲,心中琢磨:“從張柱的神情舉止可以發現,他早就懷疑了。先前不試探,大概是因爲在路上隨時會遇到危險,因此忍耐不發。但現在商隊依靠金家寨,十分安定,試探應該早就來了纔對。除非……”
方源的心中,浮現出商心慈的容顏。
“真是聰明人吶,也具有魄力。應該就是她,阻止了張柱吧。有點麻煩,太聰明也不好啊。”
方源嘆了一口氣。
商心慈的溫柔善良深入人心,讓他有些低估了少女的聰慧。
商心慈想要和方源達成聰明人的默契,雙方心照不宣,揣着明白裝糊塗。但方源的目的不同,這層默契反而成了他的阻礙。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主動點了。”想明白這一層,方源嘆了口氣,主動找到商心慈。
“你想要與我合夥?”帳篷內,看着闡明來意的方源,商心慈以及張柱的臉上都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自己沒有找他們倆,他們反而主動找上門來了。
這有點出乎少女的意料。
而張柱則心中一動:“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嗎?合夥……哼!”
“張小冇姐,說來慚愧,我們需要元石,而在下對於行商自認有些心得。在下想要借貸一批貨,賺到的元石,和你五五分賬如何?”方源微微欠身,不卑不亢。
“沒有元石,一窮二白,就想借雞生蛋?你也太自信了吧!”張柱眼中閃着冷光,“你憑什麼覺得,自己一定能賺到錢?又憑什麼覺得,我們張家一定會借貸給你呢?”
“做生意,當然有賺有賠。我當然不可能穩賺不賠。至於爲什麼,可能是覺得張小冇姐你是個好人,應該會借給我吧。你要問我原因,我只能回答你,就是這麼覺得的。如果我的感覺錯了,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吧。”方源笑了笑。
他缺少一隻耳朵,身上全是燒傷的痕跡,笑起來有些可怖。
但商心慈卻看着他的眼睛,從中發現一種自信、決斷、運籌帷幄的光彩。這種光彩,反而從醜陋中襯托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真是有趣,看來他也察覺到了我們的懷疑。所以,想和我達成聰明人的默契嗎?”商心慈目光閃爍着。
片刻後,她笑起來。
這種別樣的“坦誠”的交流方式,讓她感覺到莫名的安全, 還有新鮮感。
“如果沒有黑土你的話,我的貨物剩不到四分之一。早在匪猴山,被那些猴子搶走了。既然你有這個想法,那這些貨物就都交給你掌管好了。”她道。
若是丫鬟小蝶在此,恐怕立即要大呼小叫了。
方源表面上則楞了一下,欠身表示感謝。
“小冇姐?你這是……”等到方源離開帳篷,張柱終於忍耐不住。
商心慈調皮地眨眨眼,像個孩子:“這不是很有趣嗎?你聽聽他剛剛說的話,還未做生意呢,就要和我五五分賬。這語氣,就好像必定能賺到錢似的……”
“哼,他一個莽漢,有多少才華?”張柱不屑地嗤笑一聲,“要說做生意的頭腦,誰人能比得上小冇姐你呢?這麼多年來,小冇姐你如何操持家業,發展壯大的。老夫歷歷在目呢。要不是張家那些小人眼紅嫉妒……”
“好了,過去的事情說得幹什麼呢。既然張柱叔你也認可我的才華,那麼就該相信我。哪怕他黑土將這些貨物都敗光,我也能重新白手起家,不是嗎?”商心慈道。
“當然!”張柱斬釘截鐵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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