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白駒過隙
昭城外的道路上,一輛車,一匹馬,正漸漸地離開這裡。
洛弘的身影出現在城門樓上道:“這是一個奇人,天下的風雲將會由他創造。”
“爲何不將他留在洛國之中呢?”
洛弘搖搖頭:“並不是任何人留在洛國之中都有用的,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才前往列國出仕了。
現在變革劇烈,還是要以國中爲主,郡縣和分封,都應當嘗試一下。”
……
昔年的晉國直面秦國,現在三晉同樣是直面秦國,但是攻守之勢卻已經變換,尤其是魏國的卑躬屈膝,伏低作小並沒有真正的消解秦國的慾望,如此強勢使三晉倍感不安。
邯鄲。
這是一間一直在漏雨的房子,屋中則是一個看着有些寒酸的年輕人,他身上的衣服有些許的破舊,眼底深處有抱負和貪婪,尤其是望到街上來來去去的貴族時,眼中總是爆發出一陣陣的神采。
他叫蘇秦,於洛邑而生,在洛國求學,縱橫言辭無出其右,現在功成圓滿,他要在列國之間求一場潑天的富貴。
大丈夫生在世上,就是要富貴榮華,權傾天下的走一遭,纔不枉此生。
洛弘自己同樣學辯才之術,感慨道:“先祖毅公昔年憑藉言辭而使天下安定,你也有這樣的才能,一個國家的興盛和衰亡都在你的言辭之中。”
這是肯定了蘇秦的才能,但是對於蘇秦的性格,洛弘同樣看的清楚,這是一個純粹的重利輕義的說客,天下人都是他謀取富貴的棋子。
蘇秦離開洛國之後,就一直在等待機會,等到強秦破魏卻依舊凌迫魏國的時候,他明白自己的機會終於到了,迅速的分析了列國的局勢和君主之後,他來到了趙國邯鄲。
他在邯鄲城中待了整整一年,終於找到了拜見趙王的機會,趙王是六國君主中的英雄豪傑,現在聽近臣說有賢能之人來到趙國,自然欣喜接見。
“先生從洛國中來,可是有要事教寡人?”
蘇秦便笑道:“大王,您是英主,難道還看不透現在的天下嗎?
魏王割土,這是何等的不明智啊,割土之策,強秦而弱魏,就像是拿着乾柴去救火,難道能撲滅嗎?
魏國還未曾向韓趙求援就直接認輸,秦國已經擁有了巴蜀,還在高原上俯瞰,現在還奪取了黃河兩岸和函谷關,秦國是禽獸一樣的虎狼之國,難道會停下擴張的野心嗎?
打敗了魏國,秦國一定會來攻擊趙國。
趙國有山川河流作爲屏障,但是您現在正在國中變更軍隊的法度,最是需要時間。
若是這時秦國來攻,想必趙國是無法阻擋得。
難道趙國也要像魏國那樣割地賂秦嗎?想必這是您所不能容忍的!
雖然都是嬴姓,但趙國乃是信仰素王的中原諸侯,秦國卻是來自西陲的邊鄙之夫。
現在當務之急是遏制秦國擴張的心思,讓秦國不敢出函谷關,等到趙國強大起來,就不擔心秦國了。
韓王、魏王懦弱,唯有楚國可以依憑,若是您願意,我願意代表趙國前往楚國之中,爲您向楚國求親。
等到楚國與您同盟,再遊說列國就容易了。
六國互相扶持,將盟約呈給秦王,秦攻一國而六國至,難道秦國還敢東出嗎?”
蘇秦並不是要組織六國攻秦,因爲現在的形勢想要讓六國出兵,那實在是太困難了。
蘇秦以同盟的方式震懾秦國,不需要出兵就能爲六國達成和平的目的,這纔是六國想要的。
蘇秦的話就像是一場清涼的雨,將趙王心中對強秦的焦慮完全熄滅,他直接上前執蘇秦手道:“您真是大賢之人啊。
寡人願意以金銀美玉贈予您,爲您掛趙國相印,前往楚國之中,以素王的名義,向楚王言明,‘寡人效仿齊洛之好,與楚國歃血爲盟,共抗強秦’。
趙國的未來就在您的手中了。”
蘇秦帶着從未穿過的華美服飾,帶着大量的金銀珠寶,志得意滿的前往楚國之中。
面對趙國的求親,主要還是趙國送來的聘禮非常大方,楚王欣然同意,聯姻之後,蘇秦又以秦國對楚國的地利優勢,正如楚國對吳國的地利優勢一般。
一句“秦滅楚,猶如楚滅吳,臣爲您感到擔憂”,讓楚王很快就答應了趙楚兩國之間締結國書,共同抗秦。
一直以來畏秦的魏國國君則被蘇秦恐嚇忽悠,“大王,魏國雖然被秦國佔領了許多的土地,在戰爭之中折損了許多的精銳。
但是魏國的城池密集,依舊有衆多的人口,只要給予魏國數年的時間,魏國依舊能夠強盛。 您不應該如此的害怕秦國,更遑論是未戰就向秦國割土了。”
魏王嘆息道:“秦軍逼迫,要魏國再割讓土地,否則便要發兵滅魏,魏國精銳盡失,恐怕難以抵擋。”
“外臣從趙國而來,到楚國之中爲兩國公室締結婚約,兩國在南北守望相助,這樣秦國就不敢進攻趙楚兩國。
若是魏國同樣加入同盟,與趙楚兩國同盟質子,秦國顧及趙楚兩國的力量,想必短時間內就不敢進攻魏國,魏國就可以喘息恢復了。”
蘇秦遊說各國君主,每每先稱讚國中的優勢,然後論證這些優勢爲什麼面對秦國發揮不出來,然後就開始講危險所在,最終論證合縱聯盟的重要性。
當秦國大軍越過黃河,東出函谷,再次要擊魏破韓時,六國合縱國書到了秦王的面前。
秦王再次祭出了威嚇,揚言若是有哪一國敢救援魏國,那攻破魏國之後就要報復,這招一向管用,但是面對蘇秦所組織的六國合縱,竟然失效了。
合縱是用利益聯結起來的,蘇秦讓他們相信對抗秦國纔是最有利的,自然就不會有人背盟。
“嘭!”
秦王憤怒的直接將桌案踢翻,滿堂秦臣戰戰兢兢,沒想到六國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了這樣的大事,“攻魏大軍撤回。
列國之間,伐交缺一不可,這就是教訓,傳寡人詔令,向天下招納賢才,寡人要尋找能破六國合縱之人。
另外派人賄賂六國卿臣,離間合縱,寡人不相信六國諸侯真的如此信任蘇秦,寡人同樣不相信六國之間能按捺住互相攻伐之心。”
蘇秦之名響徹諸夏,天下皆知有一奇人,聯結六國,身掛相印與上將軍大印,合六國之力抵抗秦國,使強秦不能向東,六國之間不再互攻。
秦國的人才基地——魏國,又一次的向秦國進行了戰術援助,爲秦國提供緊缺的外交人才和軍事人才。
張儀爲秦國提出了“遠交近攻”的戰略方向,還對秦國以勢迫人大加批評,認爲秦國還沒有資格這麼做。
“若不是六國只能聯結自保,沒有力量攻秦,秦國早已步了昔年霸主楚國、魏國和齊國的後塵。
戰場之上打敗一個名將是極難的,但是流言和猜疑卻能輕易的殺死大將。
與其在戰場之上廝殺,不如多用金銀珠寶來賄賂他國重臣,六國國君之中,只有趙王和齊王還算英明,韓魏燕楚四國國君皆是不明之人,讓他們君臣失和,這樣就能不戰而勝。”
這爲秦國打開了新的思路,打不過的時候就製造謠言,進獻讒言,讓敵國換將,削弱敵國就是增強秦國。
秦國的奸細和使臣開始在六國之中奔忙,金錢開道,不再武力逼迫,而是從內部瓦解,與此同時,-既然暫時不能東出,秦國決定將高原之上最後的戎狄剿滅。
……
昭城之中,洛弘坐在樹下與人對弈,他看到春去秋來,想到這些年來,列國之間的無數暗流,洛國暗面所探查到的那些消息,似乎每時每刻列國之中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
於是輕聲嘆道:“這世上的芸芸衆生,都是王侯將相棋盤上的棋子,那些能夠留名青史的,則是比較大一些的棋子,即便貴爲諸侯國君,同樣不能擺脫爲人左右。
這天下不慕名利之人雖然許多,但是像您這樣真正的大逍遙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對他對弈之人名爲莊周,是道家的學者,不願意做官又不想受到打擾,於是來到洛國之中,同時也是希望能夠向洛國借出那些道家先賢的典籍,互相印證,然後形成自己的見解。
若不是思想內核完全不同,洛弘簡直就要認爲這是孟子所著,同樣是通過大片的寓言故事來說理,不過孟子的文風雖然激烈,但是其中卻蘊含着厚重。
而莊周的文風卻是帶着大氣的飄渺,有種肆意汪洋,無窮的想象揮灑不盡的意味,讓洛弘每每讀來都如癡如醉。
孟子和莊周的文章,即便是不認可其中的道理,但是文學價值依舊足夠高。
孟子周遊列國,以仁義之道說人,雖然魏王不用,但是追隨在他身後的人卻越來越多,孟子說天下之言,非楊即墨,但他心中所懷着的野望卻是讓儒家成爲天下之言。
在魏國碰壁之後,孟子便心知,齊魏皆不用,那這天下便無用武之地了,於是果斷的改變了自己的思路,開始講學培養弟子,要爲仁義之道流傳後世做準備。
時光如白駒過隙,天下之間,潮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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