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商王辱天射神

殷都,自商王盤庚遷殷以來,已是九代商王都居之地,歷經近兩百年不曾遷都。殷都是商王朝獨一無二的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中心。放眼遠望,巍峨的太行屹立在都城西方,寬廣平緩的黃河如一條巨龍嵌在城東,古老的洹河還在北邊緩緩流淌。諾大的都城顯得格外莊嚴肅穆、質樸典雅。

毫無疑問,殷都是一座史無前例、令人神往的大都市。

都市的中心是宮殿宗廟區,宗廟在東,宮殿在西,宮殿區是商王和王妃媵妾居住的地方;宗廟裡陳列着殷商先祖先妣的靈位,庭院內設有祭壇,商王的祭祀活動大多數在這裡舉行。城南設有甲骨窯穴,用於存放着商王朝的甲骨文資料,有歷代商王占卜的記錄,還有爲政典章,這裡是人類最早的檔案庫。

城西北是王陵區,城西還有一片巨大的制骨作坊,大量的甲骨文字和骨製品出自那裡,城南是銅製作坊,還有玉器作坊和陶器作坊,城東還有祭祀坑。再外面是庶民居住區,庶民墓葬區,還有奴隸居住區。

每個區域的門口都雕刻着各種各樣的文字,這些文字只有少數殷商貴族、公卿諸侯才能認識。文字在商王朝纔出現不久,卻是商王朝統治天下的有力武器。

走在街上,身着華彩的衣裳、頭帶精美的飾品的城民們,令人羨慕不已。還有形態各異的金色玩物,那些是銅製作坊專門爲貴族打造的。

銅器也是殷商王朝時才大量製作的,他們把青銅做成各種各樣的兵器,憑藉這些兵器,他們威震四海,統治天下。他們還把青銅做成飾品,彰顯商族人的華麗和端莊。

那邊有一把黑乎乎的大刀,可它的刀刃卻寒光凜凜,令人不寒而慄。行人問此乃何物,賣主說這是把鐵刀,新制作的。可別小看它!它價值連城,一般人根本用不起,就算是王子王孫也不過一兩件,用來撐撐門面而已。

天下往來商賈,紛紛把各地寶物帶到都城售賣,這裡只有想不到的,沒有看不到的。殷都的繁華可見一斑,殷商貴族臣民自然也高人一眼,外服諸侯公子要是能娶上殷都姑娘,一定會顯擺誇口,自豪萬分。

就在平民爲殷都的繁華嘖嘖稱讚時,商王子瞿卻在發愁。

連日來大雨傾盆,數日不絕,陳舊的王宮牆壁不斷被雨水沖刷,竟然裂開一條縫隙,部分牆體脫落。商王子瞿命工匠前來修繕,爲了使宮室更加堅固,工匠們想在地基外面再加固一圈基石。沒想到,他們竟挖出一堆白骨。

巫官驚悚,以爲不祥,立即上報商王,說牆壁坍塌乃不詳之兆,是天神將降罪於商。在商王子瞿眼裡哪有什麼天神,只有上帝。天神只不過是庶民、蠻夷和巫覡杜撰出來的虛無名詞而已。聽到天神二字,商王便怒不可遏,質問巫官:“天神爲何物?”

巫官以爲商王子瞿不敬天神,便連忙跪地,祈禱天神,莫要責怪商王。並且勸諫商王,要敬尊天神,方能得到上天庇護,使成湯江山萬年。商王子瞿根本不信,將他們轟了出去。於是,巫師官吏私下竊竊私語,議論宮牆開裂是天神不佑的徵兆,還說子瞿的王位是天神給的,卻不知感念天恩,還敢不敬天神。

商王子瞿召見史官,問宮城地基下爲何會有白骨,史官如實稟報。他說:“這座宮殿在築建時,就曾有宮牆坍塌。當時的巫官以爲是凶兆,唯恐禍及江山,遂告先帝。先帝問計,巫官答道,以強壯奴隸夯於宮柱、宮門之下,可保宮殿無礙,商湯江山永固。於是,先帝命令役官依照巫官吩咐,在每根宮柱下夯築一具奴隸,宮門下夯築十五具奴隸。”

商王子瞿聽罷,心生憂慮,又是巫官,這些巫師官吏的權力也太大了。他們藉助虛構的天神,擡高自己,借天神的意志限制王權,甚至替君王決策,把朝廷上下弄得烏七八糟。滿朝文武,上至三公,下及侍役,人人都信奉天地鬼神。若君王的意志與巫師所說的天意相悖,則朝野上下都會指責王意,真是可惡至極。

商王子瞿非常厭惡,可是卻一時難以下手,因爲他的王位和巫師有關。不,他父親的王位和巫師有關,那就是巫師借天神旨意兄終弟及,篡奪了太子王位。

事情是這樣的,商湯建國之後,王位繼位一直採取兄終弟及、貴族舉賢制。兄終弟及制就是君王去世,貴族們在他弟弟裡面選出賢明者繼位,若君王沒有弟弟,則選賢能的王子繼位。到子瞿的祖父一代,他宣佈廢除兄終弟及制,以嫡長子繼承製代之。他死後,嫡長子,也就是子瞿的伯父繼位。

按嫡長子繼位制,王位從此與子瞿再無關係。可是,子瞿的王位是怎麼來的呢?

伯父死後,子瞿父親不尊帝命,攜衆巫以天神旨意爲名,阻止伯父的嫡長子繼位,搶佔了王位。在衆巫的強力支持下,子瞿的父親取得王位,並且死後傳給了嫡長子子瞿。巫師認爲,他們和天神,對當今商王子瞿有功,商王理當尊敬他們和天神。

越是如此,商王越是討厭他們,恐怕日後他們再行干涉王位繼承。於是,商王下決心挑戰神權,削弱巫官勢力。

一日,有飛龍聚於殷郊牧野之上,巫官皆進諫商王:“天神降下不祥之兆,民間將有聖人崛起,或可顛覆殷商,還望大王明察。”商王大怒,罵巫官無知,又以天神要挾君王。他要辱神射天,明告那些相信天神的人,神權之虛和王權之實。

商王命匠人造一木偶,把它叫作天神。然後,他召集滿朝文武,告訴他們,他要與天神博弈,讓衆臣觀看。

衆臣齊畢,商王命巫官代天神走棋。巫官不敢贏,商王便辱罵天神無用,並且對衆臣說道:“倘若天神存在,天神豈肯受辱,必定會佑助巫官贏棋。今巫官不斷輸棋,天神何在?它有何用?它有何能耐?”說完,便用力扇打木偶。

衆臣噓聲一片,遂跪地祈禱,求天神寬恕商王。

商王又說道:“朕已惹怒天神,天神定會幫助木偶贏棋,以報復朕。”語畢,命巫官再下一局。巫官手持木偶,小心翼翼,認真走每一步棋,他想爲天神贏回一局。可是,他還是輸了,巫官伏地,求商王莫再辱罵天神。衆臣跟隨,祈禱天神寬恕商王,莫要降罪殷商天下。

商王子瞿見大臣們此般摸樣,不肯屈服,便命侍御官把提前製作好的皮囊取來。

少頃,幾個侍衛擡着裝滿鮮血的皮囊來到商王面前。商王指着皮囊告訴衆臣:“這就是天神!”然後命侍衛將皮囊掛於樹上。

擡頭望去,樹幹高十丈有餘,商王搭箭拉弓,朝皮囊射去,正好射穿皮囊。血奔涌而出。商王哈哈大笑,對羣臣說:“朕已經射中天神,天神卻依然沒有懲罰於我,天下根本無神。”

大臣們恐慌至極,瞠目結舌,不敢言語。

商王辱神射天並沒有改變巫官和王公大臣對天神的看法,反而讓他們覺得商王無道。大臣們想,商王相信上帝,上帝也曾是人,是人就會受天神控制。此後,王公大臣不敢再與商王爭執,巫師們也沉默不語,不敢再以天神旨意諫言商王。

可是,他們都相信商王必遭報應,僅早晚而已。縱觀華夏曆史,商王子瞿是挑戰神權第一人,他要用行動阻止天神的產生。

巫師們明着不說,卻暗中散佈謠言,稱商王無道,必遭報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謠言傳入商王的耳朵,他非常生氣,下令誅殺傳謠之人,普降巫師官職。巫師們自覺委屈,便各自尋找那些覬覦王位的王弟去了,他們想要再次以神權控制王權,期待有朝一日再行兄終弟及。

一時間,君臣離心離德,隔閡漸深,宮廷內陰霾籠罩,沉悶難耐。欲知商王該如何是好?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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