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跪坐在地上,望着馬路邊上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一陣出神,正在這時,兩隻柔軟的胳膊從背後摟住了她。
“萌萌,你。。。太好了。。。嗚嗚嗚!!!”望着身上擦出多道傷口的好友,生與死的巨大反差下,宋真除了痛哭實在找不到其他宣泄的渠道,誰知這時張萌突然掙脫了宋真的懷抱,轉身扳着她的肩膀大聲說道:“真真,真真,聽我說,現在你馬上去找老師,用最簡單的話說明情況,你能辦到麼?”
宋真淚眼朦朧望着張萌,卻見好友一臉的鎮定,好像剛纔差點死掉的不是她一樣,“你身上的傷?”宋真看着張萌一身的擦傷,膝蓋上的一道傷口深可見骨,此時正汩汩的流着血。
張萌抿着嘴,臉色有些蒼白,她目不轉睛的盯着好友的眼睛,卻並沒有回答好友的問題,宋真連忙答應:“好的,我這就去。”說完,抹了抹眼淚,飛也似的往校園裡跑去。
看着飛奔進學校的好友,張萌皺着眉頭,慢慢撐着站了起來,汗水混合着臉上的塵土使此刻的她看起來格外狼狽,女孩一拐一瘸的往學校門口的傳達室走去,血順着膝蓋流過了小腿,流過白色的襪子和淡綠色的皮鞋在她前進的路上撒下了點點血跡。
此時學校門口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但是看到這位差點死在車輪下的女孩走了過來,人們還是主動給她讓開了路,有幾個熱心的同學走了過來,問道:“你的傷要不要緊,我們扶你去醫務室先包紮一下吧?”
張萌搖了搖頭,推開了那些援助的手,她現在有些想不通,這些手早幹嘛去了?
走進傳達室,張萌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一向喜歡多嘴多舌,管天管地的傳達老頭破天荒地沒開口阻攔,張萌撥了一個最熟悉的號碼。
“喂,您好,這裡是XX集團總裁辦公室,請問您有什麼事情?”電話裡傳來一陣好聽的女音。
“王阿姨,我是萌萌,我爸在麼?”
“萌萌啊,你爸正在開會呢。”
“麻煩阿姨您告訴他,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他,如果他兩分鐘內不能來接電話,那就不要認我這個女兒了。”
“呵呵,萌萌,又在跟阿姨開玩笑了!”
“王阿姨,我這次不是在開玩笑,麻煩您快點,謝謝!”
可能聽出了張萌語氣的不尋常,董事長秘書的素質絕不是蓋的:“我這就去通知,請稍等!”
過了沒有一分鐘,一個渾厚的聲音在電話中響起:“怎麼了,我的小公主,什麼大事還需要你拿父女關係來要挾我這個老爸。”
女孩聽到父親的聲音,拿着電話的手一抖,差點哭了出來,不過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壓抑住心頭的不安和委屈,女孩哽咽道:“爸爸,我希望你能幫我聯繫一家最好的醫院,找最好的醫生,我的一個同學被車撞了,生命垂危,如果不是他,現在被撞的應該是我。”
“啊!?萌萌,那你有沒有受傷!”父親聲音透着焦急。
“我沒什麼,都是他把我推開以後一些擦傷,爸,你快點聯繫一下醫院吧,他渾身是血,再晚恐怕來不及了!”
“別擔心,一定沒事的,我馬上聯繫醫院,一會兒到學校再跟我仔細說。”說完,父親那邊就扣了電話。
“爸,我還想告訴你我好害怕,嗚嗚嗚!!!”交待完一切,這個17歲的女孩渾身發抖,對着已經盲音的話筒大聲哭了起來,哭着哭着,她突然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過度驚嚇,加上受傷後失血嚴重,張萌到現在才昏迷,已經很不容易,一般女孩碰到這種情況,可能早就昏迷了事了,哪還會安排這個安排那個。
當張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多了,她整整昏迷了十多個小時,可見這次事件對她心靈衝擊之大。
“萌萌,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點或者喝點什麼?”一位坐在病牀邊上的****,看到張萌醒來,馬上俯下身子問道。
張萌沒有回答****的問題,而是焦急地問:“媽媽,林雨,林雨他怎麼樣了!?”
嘆了一口氣,被張萌稱作母親的****無奈的回答:“剛從市醫院那邊傳來的消息,還在搶救中,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我要去那邊!”說完張萌猛地坐了起來,身子卻一陣搖晃,母親連忙扶住了她,剛要責怪,卻看道女兒的目光在牀下搜尋着什麼,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用找了,你的鞋襪都被血浸透了,不能穿了。”邊說邊心疼地望着女兒,自己這個寶貝疙瘩哪時候遭過這種罪。
“那怎麼辦?不管了!”張萌掙脫母親的攙扶就要赤腳跳下牀。
“你個傻孩子,鞋襪我都給你帶來了,再說林雨正在搶救,你去了也是於事無補,一切都要靠醫生和他自己。”母親伸手攔住了女兒,從桌上的袋子裡拿出一套嶄新的鞋襪。
“可是他是因爲救我而受傷的,在這個關鍵時候,我如果沒在他身邊,會一輩子都不安的!”想到林雨救自己時候的眼神,想到以前兩人相處的種種,張萌一邊穿着鞋襪,淚水一邊在眼眶裡打轉。
“哎~大體情況我和你爸也知道了,沒想到還真有這麼捨己爲人的好孩子,你彆着急,穿好了,我開車跟你一起過去,正好路上跟我講講當時的情況,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讓醫生做個全面檢查。”
當醫生無奈在張萌的不停催促中做完檢查,並在診斷書上寫上一切正常以後,女孩便急匆匆地拉着母親的手,離開了學校附近的這家醫院。
坐着母親開的車,張萌一路都沒有講話,只是滿懷心事的望着車窗外掛滿晚霞的天空,母親蔡施雅也沒有再提起讓張萌講一下當時情況的話來,因爲在她來看,這件事情對女兒的精神衝擊太大,與其讓她回憶,不如讓她忘卻。
蔡施雅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正在回憶,不過回憶的卻不是那場車禍,而是以前和林雨相處的種種情形。。。
“什麼?!你說那個叫林雨的孩子活過今晚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張建國面容有些扭曲,如果不是面前的周老德高望重,又是自己父親的老朋友老戰友,女兒的幹爺爺,可能現在他已經開罵了。
“那你還說要人家請你們吃飯?!還說什麼痊癒?!”張建國把面前一份病歷在桌子上摔得啪啪響。
“建國,你冷靜點,那些都是安慰傷者家屬的話,只要有可能性,就有度過危險期的希望,畢竟三成總比沒有希望要好吧?”周老見慣了生死離別,但對救了自己老戰友孫女的這個少年,總是抱有一絲愧疚,“如果我再年青十歲,至少應該讓這個希望到五成吧。”周老臉色有些寞落。
“你讓我冷靜?!我怎麼可能冷靜?!他救的是萌萌!我的女兒!你的幹孫女!如果不是這個少年,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每次想到這裡我會情不自禁得渾身發抖,我差點就失去了女兒,而現在外面有兩個人,他們可能馬上就要失去他們的兒子!雖然現在他們看我的目光是友善的,可是如果那個少年活不過今晚呢?別人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看我女兒的眼神是——瞧,就是那個女孩害死了她的同學,她是個劊子手!”張建國一邊說一邊無目地的在房間裡來回走着。
“我理解你的感情,我也很同情那個少年的遭遇,能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吧。”
張建國漲紅了臉,最後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是啊,看天意吧,都說好心有好報,但願那個孩子能活下來。。。” 說完他癱坐在椅子上,從兜裡掏出了一盒煙,無視辦公室禁止吸菸的牌子,點上火抽了起來。
“媽媽,你說林雨會有危險麼?”趴在母親懷裡的張萌仰起頭,一臉悲慼地問道。
“傻孩子,你周爺爺主治,他的本事你還不知道麼?林雨肯定會沒事的。”母親摸了摸女兒的長髮說。
“可是聽周爺爺得口氣,情況很不好,不是嗎?”
“那都是醫院例行公事的一套話,病人動過手術,醫生都會那麼說。”
“真的嗎?”女孩面色好看了一些,“那等林雨痊癒了,我可以請他來我們家裡面玩嗎?”
“當然可以,到時候我做一桌拿手好菜,好好招待一下我們寶貝的救命恩人。”母親颳了一下女兒的鼻子,疼惜得說道。
“對了,給我講講林雨吧,他好像初中還做過你的同桌吧?開始還聽你經常提起他,怎麼後來就不說了呢?”
“他呀,是個挺靦腆的人。。。”女孩開始說起了她和林雨的相處。
聽着女兒的輕聲細語,看着她因講林雨這個男孩,而微微漲紅的小臉,蔡施雅知道這個可愛的精靈很快將不再只屬於她和建國兩個人了,會有一個叫林雨的少年闖入他們的生活,不過前提是這個少年要能活得過今晚。
“媽媽,林雨一定會活下來的對麼?林雨,你要活下來。。。”看着女兒趴在自己腿上就這麼睡過去,耳中傳來女兒的夢吟聲,蔡施雅心中一陣難過,想想女兒就受了點傷,自己就擔心成這樣,現在林雨的父母該是一種什麼心情。
就在這時,丈夫建國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蔡施雅忽然覺得一陣輕鬆,雖然這些年來取得了很多成就,被人稱做女強人,可她心裡明白,丈夫建國纔是她的主心骨,是能爲她遮風擋雨的一座山。
給丈夫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對方示意先把女兒安頓好,於是蔡施雅輕輕拍了拍熟睡的張萌說道:“萌萌,萌萌,醒醒,跟媽媽去房間睡。”待女兒睜開眼睛,蔡施雅扶着半夢半醒得張萌走進家屬休息室,安頓好讓她睡下,然後走出房間,來到丈夫身邊。
“你知道周老跟我說什麼?他跟我說林雨這孩子活過今晚得可能性不到三成!”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張建國壓低聲音把這個消息告訴妻子。
掩住嘴,不讓自己的驚呼脫口而出,蔡施雅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怎麼會這樣?不是周老親自主刀麼?”
“就是因爲他親自主持手術,纔有三成,換成其他人連一成都沒有。”
“那。。。那要是林雨這孩子過不了今晚,萌萌不知道會怎樣。”施雅擔心地說。
“一切都看天意吧,萌萌怎樣倒是其次,我只希望林雨這孩子能挺得過今晚,這樣,我去跟林雨父親談談,你去陪陪他母親,畢竟有些話你們女人說比較方便,但是千萬不能透露林雨的現狀,這一家人現在唯一剩下的就是希望了。”
“嗯,好的。”蔡施雅點了點頭,讓臉上的表情儘量自然了一些以後,跟隨丈夫一起往病房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