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安意還尚有幾分疑惑, 嘴角的笑容擴大幾分,她提醒說:“半個月前在錢櫃的走廊上。”
錢櫃是家KTV,半個月前……
“哦, 是你啊!”安意恍然大悟, 那天她一味傷心難過, 只記得自己撞了人, 卻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樣子, “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要說不好意思的是我。”蔣宜寧走近幾步,看着她的目光極爲犀利,語氣卻由始至終都是溫和有禮的, “上次玉婷去找過你吧?後來我才知道的。”
“沒關係。”安意坦然面對,“她很護着你。”
“嗯, 小時候大人都忙, 就把我們倆丟一起。”
她說的簡單, 但安意能看得出兩個人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否則蔣玉婷也不會跑來警告她了。
“對了, 你跟程總很熟?”蔣宜寧轉頭朝外面看着,漫不經心的問出口。
“我在時代上班。”
“哦?”蔣宜寧笑笑,什麼也不說,但那樣的眼神讓安意覺得有些刺人,雖然看起來很是溫和。
“其實今天是齊姐打電話邀我過來的。”她陳述事實, 說完卻覺得這樣的理由太過牽強, 齊伊絡會挑這日子叫她來, 用意明顯, 她拿這話來解釋更像狡辯。
蔣宜寧收了笑, 一臉正色:“其實我覺得程總和安小姐也挺合適的。”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安意不想去分辨, 但隱藏起來的話她自問還是能聽得出的。沉默一下,安意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不想繼續讓蔣宜寧胡亂猜測:“蔣小姐,其實……”
“安意,別忙了快來一起點蠟燭。”齊伊絡的聲音遠遠響起,蔣宜寧看到丈夫張望着在找人,開口說:“一起出去吧!”
“嗯。”
四根漂亮的蠟燭立在蛋糕上,糖果的造型格外可愛。
浩軒閉着眼睛許願,一口氣把四根蠟燭都吹滅時,臉上洋洋得意。
分了蛋糕,已經快十點了,小孩子都有人來瘋的習慣。更何況家裡好不容易來了這麼多人,多熱鬧啊!齊浩軒心裡吱吱地想玩,可眼睛已經越來越沉。
幾個人彼此也不算陌生,大家一見,紛紛起身準備離開。
電梯裡安意注意到程方宇和盧默雖然聊得很多,偶爾也有幾個她知曉的名字,但基本上都沒有談及工作方面的內容。
和他們一羣人在一起,安意總有些彆扭,尤其是他們兩個兩個隨意聊着,愈發顯得她孤立,於是悄悄地往角落裡挪。中途進來一大家子,人一多了,都往後面擠,安意後退着感覺背後一陣涼意,知道是貼着壁了。程方宇不動聲色地伸過手攬着她的腰往自己那邊拉,被他護在身側,身邊也沒那麼擠了。
安意才鬆了口氣就感覺到兩道目光掃來,擡頭一看,是蔣宜寧在對着她笑,而一邊的盧笙低着頭悶悶不樂的樣子。倆姑嫂截然不同的表情神態。
“程總,你好像還沒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和安意認識的?”
互道再見後,蔣宜寧突然開口,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方宇,而安意總覺得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透過程方宇落在自己身上。看她閒適疏懶的姿態,安意一時猜不透她問這個問題是早有打算,還是臨時起意。
對於這個問題盧家兄妹似乎也挺好奇,從出電梯就沒有鬆開過的手臂悄悄收緊,程方宇側頭看看安意,平淡乏味地陳述:“某人闖紅燈,害我差點撞了她,然後在我跟齊伊絡聊天的時候,她又不小心撞了進來。”
“是我腿抽筋沒站穩好不好?”聽他說的含糊,安意皺着眉立馬反駁。
“所以說是不小心。”程方宇不急不緩地解釋。
安意氣結,不理他撇開頭,一不留神撞見盧默深沉如隧的目光裡,她趕緊再一次移開頭。
“這倒是緣分。”蔣宜寧笑笑,親暱地挽起盧默的手,以女主人的身份對他們發出邀請,“要有時間的話,歡迎到我們家來玩。”
“一定。”程方宇點點頭,目光從安意身上移開,又恢復到他的客氣疏冷。
汽車的引擎聲漸漸遠離,安意深深吐了口氣,腰間的手驀地緊了下,猛地擡頭,就見程方宇雙眸漆黑如墨,深邃如浩瀚星空。
“你……”她才說了一個字,就給他攔住,略微粗糲的手指撫在她脣上,有種有奇異的微麻感。
“跟我去一個地方。”
程方宇開口,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推進副駕駛座。
點火,掛檔,打方向盤,一系列的動作完成得嫺熟而優雅。
安意還沒回神,就已經給他帶出老遠。
站在巨大的摩天輪下面,轉盤上霓虹閃耀,輪番會合成一個有一個的圓,由始至終,首尾相連。
直到程方宇捏着兩張票走近,畫面很熟悉,一下子想到上次在寺廟門前,也是這般。
沒有盧默的氣息在身邊干擾,安意徹底放鬆活動着脖子,大着膽子笑:“怎麼感覺每次都是被你拉着來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程方宇不說話,只是看着她,一手遞出張花花綠綠的票:“怎麼樣?願意跟我一起上去看夜景嗎?”
“看夜景不是都喜歡往山上跑的嗎?”言情小說她看了一大堆,裡面幾乎都是千篇一律的開着名貴跑車往山上去,然後便是看夜景聊天的浪漫橋段。
程方宇不置可否,就是看着她。
旁邊有工作人員出聲:“妹子,要玩就趕快,最後一圈,要下班了。”
仰頭望着頭頂的摩天輪,安意深吸口氣接過票。
封閉的吊艙裡,耳邊是機械摩擦的聲音,徐徐上升,速度不是很快,但不知道爲什麼總有一種地面上的喧譁越來越遙遠,遺世獨立的感覺。
記得以前新聞裡說過這架摩天輪有一百二十米高,旋轉到最高的時候可以俯瞰到C市整個夜景。
安意想着扒在窗戶上看外面,冷不防聽到程方宇開口:“你今天很鎮定。”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麼鎮定。”語氣輕鬆,帶着絲玩笑和自嘲,“你是不是以爲我會跟前兩次一樣落荒而逃?”
“我知道你不會。”
安意怔了下,隨即笑開,轉過身來看着他,夜色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你知道?你怎麼就能確定?”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事情,他居然能說得如此肯定。即便是事後聽起來也完全不會有馬後炮的嫌疑。
想着,她笑了笑,笑容中途凝滯,驀地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影響力似乎大得有些不受控制。
“安意,你還欠我一個答案。”霍地站起來,隨意兩步就走到她面前,帶來吊艙微微的晃動。安意下意識想要躲開,但男人身上那股混合的味道已將她包圍,“現在能給我答案了嗎?”
安意滿臉酡紅,邊慶幸着天色昏暗他不至於看到,邊側頭躲閃:“我想……”
“看着我說。”
“我想……”
“看着我。”
他一再要求,態度強硬,安意皺眉,卻不想這個時候去看他,徑自說下去:“我想我們沒有必……啊!”
本是極爲平穩的吊艙莫名晃動下,劇烈得她以爲會被甩出去,安意嚇得要跳腳,忽然被一雙手臂攬起,整個人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的擁抱比之前的晃動更讓她驚愕,卻一時不及反應,只得傻傻讓人抱着。
幸好就那麼一下,吊艙又恢復平穩,而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緊,氣力大得讓她有腰快被折斷的錯覺。
“好了,鬆手吧。”她輕輕開口,聲音細得跟蚊子一樣。
得不到回答,手臂依然強勁地禁錮着自己,她一下子惱了,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猛地回頭,嘴脣沿着消瘦的臉頰擦過,面頰上有鬍鬚隱約的刺痛。安意怔住了,腦子整個就“嗡嗡”做響,處於死機狀態。
“我,我……”
“你剛親了我。”他替她陳述事實。
“不是的,剛剛是誤會。”安意急了,如此狗血的劇情怎麼就一下子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你親了我,是事實,不管是不是誤會。所以……”故意停下來看着她。
“所以呢?”她傻傻地接着他的話問。
把頭埋在她脖頸上,嗅着來自沐浴露的清香,程方宇嘆息着說:“所以你得負責,做我女朋友吧!”
程方宇的話讓她哭笑不得,這個人前向來冷漠如冰山的男人居然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着小孩子一樣撒嬌耍賴的話,真真叫人跌破眼鏡。
安意笑了下,想起自己跟他現在這種曖昧姿態,推了推,正色道:“剛剛那真的是個誤會,你先放開我,我們有話好好說。”最後一個“說”字還沒完,嘴脣一涼,兩片柔軟的東西落下,不過只是碰了下他就離開,然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帶着小孩子惡作劇得逞後的洋洋自得:“那現在呢?”
“程方宇,你怎麼能這樣?”安意這下是真的惱了,用力去推,可男女之間的力氣懸殊擺在那,她壓根就撼動不了他分毫,反是累得自己氣喘吁吁。
抵着她的額頭,他再度輕嘆:“安意,做我女朋友吧!”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提出,俊朗的面容就在她眼前,這麼近的距離,她甚至都能數的清他有幾根眼睫毛。
齊伊絡的話語隱約在耳邊響起,她怔怔地想着,腦子亂哄哄的,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空白一片。思緒亂飛,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開始回放,那些無數的感動和歡喜一點一滴滿滿當當把心填充着。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唯獨來自他身上的溫暖是那麼真實地溫暖着她。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讓她覺得溫暖可靠的話,那麼就是他了。
莫莫說得對,她不可能永遠龜縮在殼子裡不出來,那麼就選擇再相信一次吧。
僵直的身子驀地軟下來,順着力道把頭靠在他胸口,聽着胸膛下有力的心跳,她輕輕嘆息,聽到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