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讓另外兩個人同時目瞪口呆。
安意是惱羞得恨不能直接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聞人與尋到底是個人精,把程方宇的話和前面安意說的話相互聯繫,他猛地扯住安意的手:“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婚禮真的取消了?”聲音又大又急,周圍的人開始指指點點。
安意沒試過裸奔的滋味,但自己一直不願提及,遮遮掩掩的事情突然一下子被人公佈,大白天下,現在的感覺和裸奔差不了多少了。耳邊似乎都能聽到一聲聲的嘲笑諷刺,虛幻的目光刀子一樣朝她投擲,瞬間,彷彿被凌遲。
“你都想到了還問我做什麼。婚禮沒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同時失婚失戀。這下,你該聽明白了!”
安意擡頭,冷冷笑着,笑容淒涼得令人心痛。
聞人與尋從未看到過她這樣的表情,心裡堵得慌,想要說什麼,手猛地給安意甩開,不及回神,她已經跑了出去。
“安意,安意。”聞人與尋後怕了,顧不得還在一邊的程方宇,鑽進車裡緊跟在安意後面追。
“哈哈!”
爽朗的笑聲,在某些時候讓人開心,但在某些時候也是令人厭惡的。
例如,現在。
程方宇聽到戚威的笑就半點高興不起來,反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戚威不受威脅地靠近,拍拍程方宇的肩,指着聞人與尋追去的方向,有點幸災樂禍:“這叫好心做壞事,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你再說下去,我不介意把你這個月績效工資扣完。”
“開開玩笑嘛!別當真。”一聽工資會被扣,戚威急了。
程方宇毫不理會,把戚威丟在身後,筆直朝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走。黑色的車身,外漆光滑細膩,一下子讓他想起安意的那雙眼睛。剛纔她轉身離開的時候,似乎看到她眼睛裡盛着淚水,她哭了?隨便的一個猜測,讓程方宇心情不由變差。莫名其妙的變化,連自己都無法理解。
不想了,甩甩頭,今天還答應寶寶要帶他去吃好吃的。想到那個肉呼呼的小傢伙,大冰山臉上難得的露出絲微笑。
好不容易追上安意,左哄右勸,外加威逼利誘,聞人與尋總算是把事情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這個混蛋,叫我看到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頓。”
“你小點聲好不好!”安意瞪他一眼,左右看看,幸好沒人注意到這邊來。攪着盤子裡面的水果沙拉,有些意興闌珊地推開,嘴裡堅持地說着,“揍什麼揍,反正現在我和他無關。”
“得了吧。”聞人與尋懶洋洋地往後靠,看着安意忍氣吞聲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你要不在乎他,能到這份上。”
“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大口大口吃着沙拉,蘋果塊給她咬得嘎嘣脆,一雙眼睛四處遊移,就是不肯和聞人與尋對上眼。
“裝吧,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去。我一早就說了那小子和你不配,你非不聽我的,還反咬我一口說我居心不良,現在可好了……”聞人與尋氣也氣過了,心疼安意受了委屈,卻又看不得她故作姿態逃避的樣子。
握着叉子的手一頓,安意氣惱地丟開,壓低聲音吼他:“夠了吧你,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有的沒的。我都說了他現在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你就不能消停一會。”
“哼!”聞人與尋還待爭辯,一看安意板下的臉,立馬投降,“行行行,我消停,我不說過總可以了。”
安意不理他,重新握住叉子繼續奮戰。她今天是打定注意一定要好好化悲憤爲食慾,除了兩個主菜外,點了一桌子的甜點蛋糕,吃不完她就打包。反正是聞人公子付賬,難得敲竹槓的機會。
聞人與尋氣惱過後,又開始於心不忍。她隱瞞着不說,分明是不把自己當朋友,氣她惱她,可只要一戳她傷疤,自己也跟着不舒服。
“喂,少吃點,擔心發胖。”
安意擡頭瞅了他一眼,隨即又埋頭繼續吃,邊說:“隨便,胖一點沒事。”口裡含着東西,說出的話音調怪怪的,含糊不清。
聞人與尋見怪不怪,伸手推了一杯杏仁露過去:“都是涼的,喝點熱飲。”
“哦。”安意這個時候纔想起莫可凡的囑託,猶豫下對他說,“不要跟莫莫說。我不想她擔心。”
“喲!沒良心的還會知道我們會擔心。”聞人與尋驚訝地眨了眨眼,誇張的語氣實在不算討喜。
“我是說莫莫,沒有說你,少自多了。”安意抿了口杏仁露,慢悠悠開口說,“這段時間莫莫幫了我很多,就連工作的事情也是她來幫我安排的,所以現在能不讓麻煩她就不要麻煩她了。”
“知道了。我懂。”聞人點頭,收斂了一臉的嬉笑,正色道,“那你現在準備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聳聳肩,她笑,“現在當然是工作要緊了,其他的真的不想再想了。”
“你媽那邊要不要我去說說看?”從小玩到大的,這件事情安意的老媽會是什麼態度,聞人與尋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主動提出就是想讓安意在這最失落的時候還能開心一點。
安意眼睛一亮,隨即咬着嘴脣搖搖頭:“不用了,我媽那裡過段時間就好了。冷處理吧。”其實按照安媽媽對聞人與尋的喜歡,由他出面的話,會很順利,但是安意現在是真的不想要再欠誰的人情債了。即便是青梅竹馬如聞人,她也不願,不想。
她的猶豫和遲疑,聞人看在眼裡,不由責怪自己好端端問什麼問,直接辦了就是。可事情都說了,安意也拒絕了,再去插手就不方便了。現在也只能期待安媽媽能儘早想清楚,畢竟面子那回事再重要都比不上一個大活人。
這頭聞人與尋處處替她着想,安意冷不防踢他一腳:“這次出去好玩不?有沒有豔遇?說說看啊。”
“豔遇吶?瞧我這樣子就一定該有的。”聞人與尋恢復常態,朝着安意眨眼,“怎麼?後悔沒跟帥哥我出去遊山玩水逍遙快活。”
“得了吧,我才懶得跟你這野猴子滿山跑。”安意隨口把話堵來。
聞人與尋“切”了聲,揀着這次出行的有趣事一件件說給安意聽。安意不喜歡運動,但對於故事最是喜好,尤其聞人說得風趣幽默,就連山裡頭牛馬豺狼的聲音都給模仿得惟妙惟肖,引得安意一個勁樂。
一頓飯總算是在這種輕鬆愉悅的氣氛下進行着。
聞人與尋正說到興頭上,看她慌慌張張從包裡翻出手機以爲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了?”
“沒。莫莫說了每天十點要給她發個信息。”安意邊回答,邊低頭按手機鍵盤。
聞人叉了塊芝士蛋糕,懨懨地往口裡送,不以爲然:“感情莫可凡都成你家保姆了。”
“錯!是小蜜。”安意發完信息,一個任務解決,笑得格外燦爛。
聞人與尋聳肩,不跟她爭辯,反正交了安意這麼個朋友是夠人操心的了。
他在心底詆譭着安意,安意心有靈犀般尖銳的目光掃過來,一臉狐疑:“你該不會是在心裡罵我了吧?”
“哪敢!”聞人與尋打着哈哈,在心裡補充:是不敢,但不是不會。
安意瞪他一眼,酒足飯飽的她這纔開始欣賞這間西餐廳。從天花板到地面,從造型到材質一樣樣在心裡數着。
知道她職業病犯了,聞人與尋不鬧她,任由她傻愣愣地四處掃射。
“咦?”安意忽然啓聲,眼睛下意識眯了眯。聞人與尋瞧她動作,順着看去,那邊立着大理石的圓柱,一圈草木花卉點綴後做着一男一女,還有個小孩子。聞人剛要挪開眼睛,突然記起這人正是下午他接安意時半路殺出來的那個男人。
“他是誰?”撇撇嘴,聞人與尋沒有察覺到他現在語氣中的酸意。
安意收回目光,嘿嘿笑着:“我們總經理。”
“他結婚了?那是老婆孩子?”聞人與尋不滿意安意的簡短介紹,想要知道得更多。
“你真八。”安意皺了下眉,口裡還是回答,“他結沒結婚我不知道,反正公司沒消息傳出。”
“他對你挺關照的吧?”
安意警覺地擡頭,看着聞人與尋皮笑肉不笑,饒是聞人與尋皮粗肉厚也給看得發毛了,雙手環抱,一副怕怕的樣子:“你要幹什麼?”
“嘻嘻,你看上他了?要不等會帶你過去介紹介紹。”
“……”聞人與尋呆滯片刻,差點沒笑岔氣,“我說安意,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大腦小腦和腦幹。”她一本正經回答,眼睛往程方宇瞟了瞟,笑得賊兮兮,“真的沒想法?”
“去去去,滾遠點,我一大好青年,將來可是國家棟梁。別用你那污穢思想污染了我。”
“嘖嘖,好假。”安意稍稍收斂了些,依然眉眼帶笑,“聞人你別畫畫了,我覺得你去當話劇演員得了,表現夠強。”
“懶得跟你這不懂藝術的人說。”他揮手,趕蒼蠅一樣。
安意笑嘻嘻地喝着杏仁露,享受着這份有朋友相知相伴的小小幸福。
吃過飯,到底還是沒有如安意說的帶着聞人與尋去“自薦”,從餐廳出來到停車場,被聞人與尋給鄙視了一路。
安意扯着衣角,偏偏嘴硬:“他們一家三口吃飯,你去湊什麼熱鬧?”
聞人與尋睨着她,輕描淡寫地說:“是某人膽子不夠大吧!也是,就嘴裡說說行,真要做了,就成軟腳蝦。”
“什麼軟腳蝦?要不是你在我公司樓下那麼一鬧,今晚我還真會帶你去認識認識。”安意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承認她臨陣怯場的事實。
聞人與尋握着方向盤,趁拐彎的時候給了她一記十足十的鄙視目光。
被某兩隻唸叨的人“阿嚏,阿嚏”接連打着噴嚏,因爲用力剋制,聲音不大很沉悶。
坐在程方宇對面的女人,頭髮高高盤起,穿着件黑色高領毛衣,妝容完美,一看就是那種精幹的類型。
“不會是感冒了吧?”齊伊絡放下刀叉開口詢問,精緻的臉上有恰到好處的關懷,整個人高貴典雅,而她開口說出的下一句把這一切完美假象打破:“寶寶快過來。別被傳染感冒了。”
“不要,我要爸爸在一起。”溺在程方宇身邊的小男孩一撅嘴,繼續低頭挖着香蕉船吃,突然擡起頭來,直直瞧着程方宇,“爸爸沒有感冒對不對?爸爸身體這麼好怎麼會感冒呢!”
“嗯。”程方宇應了聲,擡手摸摸他的頭。
小孩子像是得了鼓勵,笑起來:“要感冒的話,寶寶寧願是自己生病,這樣爸爸就能來陪寶寶了。”
他說的輕快,可這話像一柄錘子,一下一下敲在齊伊絡心上,氣息急促起來,看着孩子的目光變得晦澀。
“寶寶別胡說。”程方宇淡淡掃了眼對面的女人,拉着孩子的手,放柔了聲音道,“你要生病了,你媽媽該傷心難過了。”
“那爸爸會不會也傷心難過?”孩子才五歲,可心思轉的飛快。
在他清澈明淨的眼睛裡,程方宇似乎看到了另外一雙黑瞳,點了點頭,手上用力握住寶寶的手:“當然會。”誰不會爲着自己的孩子心疼呢?
孩子笑了,天真燦爛,回望齊伊絡,乖巧地說:“我不要爸爸和媽媽傷心難過,所以寶寶不要生病。”
“嗯,好孩子。”程方宇鬆開手,放他繼續吃東西。
“齊浩軒,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的話,我就把你……的玩具都丟了。”本來是要說“把你管黑屋子”的,可一想起剛剛孩子的話,齊伊絡便改了口。
齊浩軒吐吐舌頭,衝她扮鬼臉,仗着有程方宇在場一點也不將齊伊絡的話放心裡。反正媽媽總是喜歡嚇唬他,纔不用擔心呢!
齊伊絡瞧着暗自歡快喜悅的兒子,眉宇間多了一絲愁緒,張口要說什麼,接觸到程方宇的目光又把話給嚥了回去。反覆告訴自己說現在還不到時候,不能說,不能說。
安意怏怏地窩在副駕駛座上,直到車子開到她樓下,嘴巴還是抿着,就一賭氣的小丫頭樣。
聞人與尋瞧得開心,伸手捋了捋,安意差點沒跳起來。可惜車廂空間太小,拳腳不管用,拿眼睛瞪他,好表達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好了,好了。都奔三的人了,還跟小姑娘似的。”
“什麼奔三,本姑娘今天才二十……”說到具體歲數,安意又閉了嘴。
“二十四對不對?說就說嘛!說一半留一半玩什麼神秘。”
“聞人與尋,你不知道年齡對於女人來說很秘密的嗎?”她怒了,大吼。年歲越大,就越不想聽人提起自己的年紀,尤其對方還是比自己小了半歲的臭小子。
“好了,大齡女人,我又沒說你比我老是不是。這麼計較做什麼?又不是要你嫁給我。”聞人與尋顯然也是這一點的,但管不住嘴順溜往下說,“再說了,你願意嫁,我還不一定樂意娶呢!”
嫁?娶?
安意一眯眼,方纔高漲的情緒又給打回原形。
大學畢業後安意爲了等那個人選擇了繼續讀研,好不容易讀完研,兩人高高興興準備要結婚了,結果沒成想她願意嫁,可對方卻不願意娶了。
看到安意突然間變得失落的面色,聞人與尋輕嘆一聲,伸手從後座摸了個盒子遞過去:“唔,旅行紀念品。”
“是什麼?”安意收斂心思,臉上重新浮出盈盈笑意,捧着禮物左右翻看了下。淺碧色的綿紙包裝,裡面硬硬的,搖起來聲音也沒有,倒是掂在手裡有幾分重量。
“回去打開就知道了。”聞人與尋指了指盒子,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包君滿意。”
“好吧!我就勉爲其難收下。”安意推開車門,想了想問,“上去坐坐?”
“下次吧!估計我跟你上去,莫可凡下次就該發飆了。你早點休息吧。”
聞人與尋不着痕跡的關心對安意來說很是受用:“嗯,下次請你和莫莫一起來吃飯。”
“好,我可記住了。上去吧,外面冷。”
“拜拜!”安意揮揮手,轉身朝樓道走。
聞人與尋看着她一步一步離開,走得很穩,不似平時蹦蹦跳跳,在黑夜的襯托下她嬌小柔弱的背影有幾分蕭瑟的味道。
生活的磨難總是會讓人長大的,即便多麼想要保留,多麼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