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蔥將同事們送走以後，又返回了病房。
周航含情脈脈地看着她，總是讓她有些不習慣。
“周總！你想吃東西嗎？”李蔥想打破這尷尬的寧靜。
“我現在不是你的周總，我是周航。我不是你的領導，我是你的男朋友。”
李蔥低頭，抿了抿嘴，笑着，沒有答話。原來想改口，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嘗試着幾次，想直呼其名，卻沒有說出口。
“我剛纔想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那裡有間閒置的房子，等我出了院，就給你搬家，你和你同學都過去也行，你自己去住也行。”
“啊？”李蔥忽然想到要離開那個地下室，急忙道，“不用的，太麻煩了，真的不用。”
“那有什麼麻煩的，你現在是我女朋友，以後你就是那個房子的主人，等我們結婚了，我可以把房子過戶給你，你就安心地去住吧，總比住那個老鼠不打洞的地下室強吧？”
“老鼠不打洞？”李蔥在心裡反覆琢磨着這個詞，他怎麼會這麼看。
“結婚？”這個詞曾經以爲是那麼遙遠的事情，可是今天聽起來爲什麼如此切近。
她也曾經想象過許多次自己結婚的場面，像許多女孩子一樣，挽着愛人的手，看着他深情的目光，說“I do!”可是那個新郎似乎從來都沒有過周航的影子。她已經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以後，我要每天看着你，一時一刻都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我會好好愛你，給你最好的生活，讓你成爲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周航望着他心愛的天使，憧憬着美麗的未來。
可是這每一句話，都讓李蔥感到像是給她畫定的一座牢獄，在那個描繪的所謂的幸福藍圖裡，是周航的監視和控制。忽然想到自己以後的每天每夜都要在周航的眼皮底下生活，甚至還要——，她忽然對自己的接受感到後悔難過。
“周總，我給你去買點吃的，你一定餓了吧？”李蔥打斷他，不想再聽那所謂的幸福的未來。
“你是不是又忘了？”
“什麼？”
“你叫我什麼？”
“哦——”李蔥忽然意識到自己剛纔叫的還是周總，於是只好改口叫一聲“周，航。”
“以後要記着，不準再叫我周總，知道嗎？”
李蔥羞澀地點了點頭，像逃離一般，離開了病房。
與其說是買晚餐，還不如說是出來透氣。她像一隻即將面臨雨天的魚兒，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氣，此時沒有了周航，也沒有了醫院的沉悶，沒有了周航設定的未來，曾經的感動、愧疚、心痛在此時此刻已經全部變成了壓抑，後悔，無奈。
她恨自己太善良，她恨自己太輕易去承諾，她恨自己沒有聽秦牧的話，輕率地答應了周航，她本來不該這樣，因爲在周航的未來裡，她並沒有感到幸福。
原來，做一隻流浪貓要比波斯貓自由很多，也快樂很多。
可是今天，我已然接受，該怎麼辦。想起早上週航橫躺在面前的剎那，她心痛過，感動過，想想秦牧每一次轉身離開的時刻，她期待過，猶豫過，可是她的期待在如今看來毫無意義。
罷了，罷了，我不要再想他，他不屬於我，而我所選擇的是周航，周航，周航，當她一遍遍地念着這個名字時，心如刀絞。
回病房前，她在門口做了最後一次深呼吸，似乎想把所有的壓力和不快呼出。
推開門時，他正靠着牀背休息。
李蔥輕輕地將飯盒放在牀頭櫃上，看着面前這個男人，胳膊和頭上都幫着繃帶，像個戰場上受傷的士兵，他是那麼地善良、寬容、豁達：她無家可歸時，他陪她找房子；她心情差時，他請她吃飯，送她禮物，逗她開心；她生日時，只有他會記得，有時連爸爸都會忘記；記憶中，她第一次跟着他吃西餐；第一次跟着她去遊樂園；第一次跟着他去出差，坐上了夢寐以求的飛機；第一次------
她的確和這個男人之間有着很多很多的回憶，她在心裡一直隱藏着一份感激，每次提案時，面對客戶的刁難，他總能化險爲夷，每當那時，她總會油然而生起一種崇拜，在她眼裡，他永遠是自己的領導或者是靠山。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這個男人的妻子。可是今天，這一切都將改變。
“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一起出差嗎？”周航突然開口跟她講話，讓李蔥嚇了一跳。
“嗯，記得。”
“你說，那是你第一次坐飛機！當時我就想，如果你以後做我的新娘，我們兩個一定坐頭等艙去度蜜月，去海邊，去沙漠，去綠洲，去小島。說實話，那時我常常害怕是自己的一種奢望，但是今天我想把所有我想過的，要跟你一起做的事情，做個遍！”說着，他有些激動了，睜開眼睛，坐直身子道，“來來來，幫我拿紙和筆，我要寫下來，真的要很多事情一起去做。”
“這裡哪有筆和紙啊？”李蔥看着他像孩子一樣，不覺發笑。
“那你先記在腦子裡，”周航詭異地一笑，“你有什麼夢想，讓我幫你實現，一起寫進去，哪怕是環球世界，我也陪着你。”
“我還沒有”李蔥忽然想到自己想過如果跟秦牧在一起的話，一定要跟着他去他英國的學校看一下，陪他去他流浪過的城市轉一轉，跟他一起吃麻辣燙，逛動物園，轉服裝店，想着想着心裡未免悲傷起來。
“我餵你吃飯吧？”李蔥不能再沉浸在秦牧的影子裡了。
周航故意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李蔥喂他飯吃，臉上流露着幸福和得意。
李蔥看着他像個大孩子一般，乖乖地等待她餵食，如果是他該有多好！不要，不要，周航，周航，周航，我選擇的是周航。
忽然，他抓住了李蔥胳膊：“蔥，別離開我好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事實證明自虐和乞求是善良最好的殺手鐗。
儘管李蔥是那樣的心不甘情不願，但是面對他的癡心哀求，她卻總是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