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大部隊一口氣跑回了關中，沿途都沒有發生意外，李牧這才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這次的事確實是意外，或許連紫禁城那位事先也沒有想到，隨手的一步閒棋，居然能夠取得如此驚人的戰果。
以至於來不及部署更多的手段，利用這個機會繼續擴大戰果。
事情總算是過去了，回到了自家老巢，朝廷再想要算計，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間諜這玩意兒，一旦有了防範，效果就沒那麼大了。最起碼想要像原著中那樣，挑起劍氣之爭是不可能的。
誰要搞事情就先弄死誰，弄錯了也要弄。這種時候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反正挑起門中紛爭的也註定不是什麼好貨，早點解決也算是清理門戶。
……
“掌門，您……”
再次見到寧清羽，李牧已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區區一年多時間沒見，寧清羽就已經白髮叢生，整個人彷彿蒼老了二十歲。
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李牧一肚子的話都嚥了回去。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寧清羽，直接將眼前這位掌門兼岳父給帶走。
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眼神，寧清羽擺了擺手道：“放心，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最起碼也要看到你和小女成婚，要不然我是不會嚥氣的。
出去了一年多，想必你也有很多疑惑。趁現在我還撐得住就問吧，再往後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這是看破了生死，李牧內心深處暗自嘆了一口氣。江湖實在是太危險了，縱使武功強如寧清羽，也難逃敵人的算計。
在這一刻，他甚至萌生出了退出江湖的念頭。好在這種不靠譜的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作爲一個有責任心的人，李牧可幹不出這種半路撂挑子的事情。
閉門苦修只適合極少數人，絕大部分俗人想要修心，最好的選擇還是深入世俗，以萬丈紅塵磨其心智。
雖說在過去的一年裡也經常通信，可書信畢竟趕不上真人口述，很多事情都不是信上的千百文字能夠說清的。
簡單的講述了一年多的經過，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想，就過去了兩個多時辰。
寧清羽微笑着點了點頭：“嗯，還不錯！看來把華山派交到你的手中，我可以放心了。
這裡面的很多事情，本來是我準備給你交代的，沒有想到你自己就看明白了。
你猜得沒錯，正邪兩道和朝廷的關係就是一團亂麻，很多時候我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正道各派雖然鬥得厲害，可是面對朝廷時，我們還是站在同一陣營。如果局勢真的需要，我們甚至還可以魔教站在一起。
沒有急着對少林落井下石是正確的。現在的江湖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接下來我們首先要做的是保存實力。
朝廷那邊其實不用太過放在心上。類似的事情，在華山派的數百年傳承中，我們也遇到過不只一次。
在這方面我們和世家大族的選擇差不多。皇帝若是強勢，我們就先沉寂。等下一任皇帝繼位，再繼續謀劃就是了。
現在這位小皇帝的手段確實不凡，文武百官都被他折騰的不輕，連文官集團匯聚起來的大勢，都被他給遏制住了。
和錦繡江山相比，武林只是小魚塘。作爲皇帝，每天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關注，這就註定他不可能在我們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
少林寺倒黴，那是因爲皇帝要打壓佛門。他們是佛門推出來的領軍人物，自然要受到照顧。
相比之下，我華山派可沒有那麼多受惦記的。正一道領袖是龍虎山，我全真派直接就是羣龍無首。
華山一脈早就沉寂了，論起在道門中的影響力，武當派都比我們強得多。就算是要被打壓，他們也排在我們前面。
估摸着文官集團也要反攻了。小皇帝這一連串的折騰，看似沒有傷到他們的權益，實際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
遍佈天下的僧廟道觀，可不光是佛道兩脈的。這裡面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被世家大族和朝中權貴控制的，目的就是爲了斂財。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光這一輪正邪大戰，小皇帝的內庫中就增加了最少三十萬頃田地，都快要趕上朝中在冊土地的十五分之一。
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很有手段的，派出的這幫太監一個比一個狠。
在收繳僧廟寺產的時候，很多沒有在朝廷造冊備案的田地，都被他們當做無主之地給圈了進去。
隱匿田地見不得光，可敢幹這種事情的又豈是普通人？吃了這個啞巴虧，若是不報復回去，皇帝若是上癮了怎麼辦？
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現在跳得最歡的八虎太監，接下來就要倒黴了。
大明已經不是從前的大明瞭，朱厚照再怎麼強勢，也改變不了文官集團一家獨大的事實。
宦官最多隻能制衡文官，不管皇帝給予多大的支持，他們終歸不能取代文官。
現在大家只是沒有適應皇帝的玩法。接下來等文武百官適應了這種節奏，皇帝想靠不要臉就佔據上風，怕是不可能了。
除非他能夠將武將、勳貴給扶起來，否則這種局面根本就是無解。
可惜文官們不會給他機會。天下承平已久，沒有戰功傍身，又被文官把持住了糧餉，武將的腰桿如何能夠硬得起來？”
果然江湖中的大人物，就沒有簡單貨色。憑藉這份見識，縱使進入朝堂一樣能夠混得風生水起。
不過想想華山派現在所處的地位，李牧也就釋然了。小門派玩兒江湖規矩就夠了，大門派卻必須要考慮政治。
得益於少林寺那個好老師，現在武林中的幾家大派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政客思維。
原著中的沖虛和方正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僅僅只是靠幕後推手，就完成了各自的戰略佈局。
不管怎麼說，武林衰敗都是不爭的事實。以往的正邪大戰主要是削減武林中人的數量，名門正派的損失相對有限。
這一波不光中下層武林勢力損失慘重，名門正派也個個損失慘重。光目前可以確定的，就有不下十家一流大派跌落門庭。
短暫的交流之後，也不問李牧這個當事人的意見，次日寧清羽就劍氣沖霄堂宣佈了傳位的決定。
原本氣宗一系還有不少人想要反對的，只是看着寧清羽蒼老的面容，所有人都不得不將反對的話嚥了回去。
明眼人都知道，掌門這是命不久矣。現在進行傳位，主要是爲了保證門派權力更替能夠順利進行。
沒有法子，最近這兩年江湖中的名醫都請遍了。道門中的醫道高手，幾乎都造訪過華山，最終大家得出了一致決定——藥石難醫。
按照道門前輩的說法：退下來不理俗世，身無旁騖的全心潛修，以寧清羽的修爲還可以撐幾年。
要是繼續在掌門位置上操勞，要是遇到點兒不順心的事，隨時都有可能氣急攻心、一命嗚呼。
前面局勢危急，爲了避免人心惶惶，寧清羽只能封鎖消息，強自支撐着。
現在局勢趨於穩定，繼承人也能夠撐住場子，寧清羽索性就不在隱瞞。
掃視了一眼淚光閃爍的衆人，寧清羽欣慰的一笑：“好了，你們都是我華山派的頂樑柱，且勿做小女兒態，傳出去會讓人笑話的。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傳位大典，我看就定在下月十五，你們負責籌備吧！這次由我做主，就不邀請各派觀禮了。
對了，在清羽退位之前，再宣佈最後一條決議：從今往後，華山派就再無劍氣兩宗了。誰若是敢再言劍氣兩宗者，一律逐出門牆。
老祖宗若是怪罪，自有我下去親自和他們解釋。一切的罪業，全部有我一人承擔。
如果你們還認我這個掌門，就老老實實聽着。要是覺得我不稱職，大可現在就把我拿下清理門戶。”
說完，也不理會衆人的反應，寧清羽轉身就離開了劍氣沖霄堂。
只留下劍氣兩宗面面相覷，任誰也沒有想到，爭來爭去的最終結果，居然是劍氣兩宗一起給折騰沒了。
寧清羽的話實在是太重，直接將自己壓了上去。要麼遵從決定，要麼就拿下掌門清理門戶。
人都是有感情的，寧清羽這位掌門也算是爲華山派鞠躬盡瘁，在衆人心中都有特殊的地位。
甭管現在心中的怒火再旺盛，讓他們對寧清羽出手，大家還是幹不出來。
事實上，就算他們想要搞事情也沒有機會。在衆人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風清揚率先站了出來：“謹遵掌門之命！”
說完兩眼寒光的盯着衆人，看架勢彷彿是在警告衆人：誰敢冒頭，就要先拿下誰。
緊接着，又陸陸續續的有十餘名長老表示接令。李牧也適時的帶着一幫不字輩弟子出列，表示接令。
稍微有點兒頭腦的都知道，眼前這一幕絕對是事先策劃好的。不等他們進行串聯，就被硬逼着表態。
服不服不重要，關鍵是現在掌門強令瓦解了劍氣兩宗，劍氣兩宗的領軍人物從大義上喪失了對兩派門派弟子的束縛。
眼前的這一幕，就是劍氣兩宗分化的最好寫照。隨着站出來表態的人數不斷增加，剩下的人壓力也越來越大。
莫說是有這麼多支持者，就算是寧清羽孤身一人站在這裡，他們也不敢動啊！
別看寧清羽說得輕鬆，直接拿下他清理門戶就是了。真要是動了手，那就改變不了犯上作亂的事實。
劍氣兩宗合夥作亂，拿下掌門？
想想就行了。如果他們都能夠合作到這一步，華山派哪裡還有什麼劍氣之爭？
掙扎了一下，嶽清林還是閉上了眼睛說道：“謹遵掌門之命！”
看得出來他的內心非常矛盾，一方面是氣宗，一方面是他最尊敬的師兄，這個選擇着實令他爲難。
眼睜睜的看着小弟們一個個的倒戈，自知無力迴天，他也只能接受現實。
隨着嶽清林的話音落地，剩下的幾名氣宗長老紛紛嘆了一口氣，硬着頭皮接受了這個結果。
僅剩的幾名劍宗長老，一個個雙手顫抖的指着風清揚，看那表情就像是要吃人一般。
很明顯，今天的這一幕風清揚在其中扮演了關鍵角色。若非有他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的支持，寧清羽絕對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然而，面對問心無愧的劍聖，一個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現在大勢已成，他們的意見已經不在重要。無論他們是否表態，今天之後劍氣兩宗都沒了。
劍宗一脈的身份雖然重要，可是同華山弟子的身份相比，還是可以妥協的。
沒有劍宗的名頭，不等於斷絕劍宗的傳承。
武功該怎麼傳，還是怎麼傳。在師徒傳承體系下，從來都是自己的弟子自己負責。
某種意義上說，今天瓦解的劍氣兩宗，只能宗門的兩個大團夥，並不代表着兩種武學理念就消亡了。
事實上，各大門派幾乎都出現過武學理念之爭，但是因爲武學理念分派系的，卻唯有華山一派。
以少林寺爲例，內部的武學理念怕是不下百餘種，若是因爲因爲理念之爭就分派系，恐怕早就散夥了。
華山派也不例外，從武功秘籍上來看，就知道這裡面擁有多種武學理念。
比如說：追逐殺伐的奪命三仙劍、追求逍遙的希夷劍法、崇尚養吾浩然之氣的養吾劍法、強調速度變化的清風十三式……
甚至一門武功，還有兩種真意的，比如說：混元功既在追求一往無前的剛猛，又在追求延年益壽的養生。
看起來互相矛盾，實際上則不然。二者不可得兼，主要還是看修煉者自己的選擇。
同樣一門武功，都可以練出兩種，甚至更多的結果出來。
武學理念實在是太廣闊了，對錯很難一言而決。更多的還是要看是否適合，只有最適合的纔是最好的。
對視了一會兒功夫後，只見幾名劍宗長老紛紛閉上了眼睛，以沉默來應對這個不忍直視的結果。
包括李牧在內的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接受也好、默認也好，只要不爲這個問題禍起蕭牆，都是一個不錯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