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是我爺爺無名叫我把信給您的。”馨兒重複道。
“刷!”眼淚瞬間從校長眼中奪眶而出。那兩個自己試圖刻意掩藏的字眼又再次被人提及。當年的場景又如同放電影一樣在自己腦海中不斷回放。不知不覺,校長笑了,上揚的嘴角承接住下墜的眼淚,淚水滲入口中,夾雜着絲絲苦澀在口中蔓延開來,而自己的思緒,也如這這口中淚一般從腦海中蔓延逐漸蔓延至全身。
樑璇生倚靠在門後,內心同樣思緒萬千。無名,這是自己此生不願提起卻希望他人對校長提及的字眼,如今居然被一個自稱爲無名孫女的小女娃提及,一時間,樑璇生內心五味雜陳。此時的他多想進到屋內一看究竟,多想抓着馨兒問個清楚,多想躲在屋外偷聽。但他不能,或者說不願,任何對校長不好的事他都不忍心去做,這或許是性格使然,又或許是其他原因,現在他只是倚靠在門後,封住聽覺。從懷中掏出泛黃的香菸盒,盒內僅剩幾根香菸。樑璇生隨意取出一根點燃後放入嘴裡慢慢吐息,由於存放太久,香菸早已沒有了菸草的味道,但樑璇生任然吸得非常起勁,任憑煙霧在自己腦袋盤旋也毫不在乎。直到抽完最後一根香菸,才轉過身子。默默嘆了口氣,露出一絲苦笑,靜靜地對着房門發呆。
校長慢慢站起身來,顧不上擦拭臉上的眼淚,抓着馨兒的肩膀問道:“無名他,他還好嗎?”
提到無名,馨兒也很難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兩行清淚從自己眼角劃過,但依舊非常倔強的用一種儘可能平靜的聲調道:“爺爺他,走了。”
聽到這,校長內心瞬間變得冰涼,拉着馨兒的手迫切道:“走了,走去哪了?”
馨兒不斷擦拭着臉上止不住的淚水道:“我也不知道,爺爺留下一封信後就消失不見了。”
看着不斷落淚的馨兒,校長不忍心再和她一起落淚,默默幫着馨兒擦拭臉上的淚水,溫和道:“孩子,先別哭,給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麼。”
之後,馨兒將無名消失不見後留下的那封信的內容是什麼,以及自己之後是如何來到這的詳細敘述了一邊。
馨兒對每件事的經過都說得很仔細,但唯獨沒有說自己當時的內心的感受。校長一邊認真傾聽,一邊默默地幫馨兒擦拭眼淚。當馨兒說完後,校長輕輕地將馨兒摟到懷裡心疼道:“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女性的懷抱永遠都是那麼溫暖,那麼治癒。尤其是成熟女性的懷抱,透露出母性的光輝,再冷酷的人,再堅硬的冰都會被這溫暖的懷抱所融化。
校長的懷抱像無名的懷抱般真摯,又如母后的懷抱般溫暖,彷彿有無數個太陽,融化了馨兒內心的堅冰,照亮了她暗淡的雙眸,滋潤了她乾枯的心田。此時馨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瞬見釋放出來,靠在校長懷裡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是那麼的淒涼,那麼的痛苦,那麼的悲傷,灌進校長的腦海中,讓校長也控制不住自己同馨兒一起哭泣。
良久,馨兒停止了哭泣,校長也收回眼淚。馨兒慢慢擡起頭來看着校長,這時纔看清楚校長的長相。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長不短的睫毛,不挺不塌的鼻樑,不薄不厚的嘴脣,眼角、額頭、嘴角處又些許皺紋,但是無傷大雅,總的來說是一張普通卻又十分耐看的臉,看到這張臉,讓馨兒想到了自己的母后,也是如此的平凡卻又如此的偉大。
歲月的痕跡在她臉上爬了又四五十年。但直覺告訴馨兒,這幅容貌可能保持了又數百年之久。校長微笑着看着馨兒,輕撫着馨兒的臉頰。這久違的觸感讓馨兒想起年幼時母后對自己的撫愛,內心難過之餘又倍感溫暖。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校長問道。
“我叫天馨兒,叫我馨兒便可。”馨兒道。
校長輕撫着馨兒的秀髮道:“小馨兒,無名他可曾提起過我?”
“有啊!爺爺經常跟我提起陸奶奶!他常說……”
“等等。”校長打斷了馨兒,“你剛剛叫我什麼。”
“陸奶奶啊。”馨兒不安道:“難道校長不喜歡別人這麼叫你嗎?”
校長搖了搖頭道:“並不是,只是太久沒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了,有些開心罷了,抱歉剛剛打斷你了,繼續把,以後你叫我陸奶奶就好。”
馨兒笑着點了點頭繼續道:“爺爺常說陸奶奶以前對他很好,而自己卻沒機會報答你,他很對不起你,還叫我以後如果見到陸奶奶要替他好好報答你呢。”
聽到這,陸茗焉內心不由得有些複雜,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你個負心漢,我爲你做的那些事是爲了要求你回報嗎?我只是想要求你的答覆罷了。如今你又再次出現在我的世界,不過這次卻是你的孫女來到我面前,你這負心漢究竟要佔據我內心多久才肯罷休?
“除此之外,他還和你說了什麼 ?”陸茗焉繼續問道。
“爺爺跟我講了很多東西,也教會了我很多技能……”
之後校長又陸陸續續問了許多問題,馨兒都如實回答,包括自己是從哪來的,如何與無名相識,這些年的經歷都一一告訴了陸茗焉。陸茗焉這才知道馨兒並不屬於這個位面,是無名認的孫女,不由得內心更加心疼馨兒了。
“小馨兒,以後你就是我的寶貝孫女了,有誰敢欺負你你告訴奶奶,奶奶立刻幫你找她算賬!”陸茗焉摸着馨兒的腦袋道。
“嗯!謝謝陸奶奶!嘻嘻我有奶奶了。”馨兒笑着點了點頭。
雖然無名的離去給馨兒的內心留下了無法癒合的創傷,但與陸茗焉的奶孫相認卻讓馨兒的內心又有了依靠,雖然無名在馨兒內心的地位依舊無法撼動,但陸奶奶的到來至少讓馨兒內心的堅冰正逐漸融化。
“小馨兒,那封信能給奶奶看看嗎?”陸茗焉道。
馨兒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那封嶄新而帶有餘溫的信封交給校長,校長用略微顫抖的手接過信封,勉強平復心情後,開始一點一點的朝信中注入魔力,因爲她知道,這封信,只寫給兩個人,當馨兒注入魔力時是寫給馨兒的信,當自己注入魔力時,是無名寫給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屬於自己的信。
信中寫道:小嫣,好久不見,一晃兩百三十五年零七個月又十五天過去了,本以爲我以後再也不會來拜託你了,沒想到最後還是要來拜託你,再次我想先跟你說聲抱歉。
你一定很恨我把,我同樣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無情,恨我自己軟弱,恨我自己做作。自從當初不辭而別後我就開始恨我自己,其實你我都很清楚彼此的心意,可我卻遲遲未表態,哪怕當你選擇直說時,我卻是選擇逃避,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對你說出那三個字,我的人生是否會有所改變?如果當初我對你說出那三個字,我的生活是否會更加幸福?如果當初我對你說出那三個字,我們是否會擁有像馨兒這麼可愛的孫女?
可惜,完事沒有如果,更沒有當初。當往事已如塵埃過隙,未來遙不可期,我只能籌備當下。活了這麼久,我早已看清現實,但依舊熱愛生活;我早已了無牽掛,但還是有很多不捨。其中,馨兒和你便是我最不捨,最放不下的兩個人。
可是我沒法再照顧馨兒,更沒臉來見你。只能拜託你替我好好照顧馨兒,同時照顧好自己,不要試圖跨過那道坎。你知道嗎,從你救我的那天我就對你動了情,但我一直在壓制那種情感,直到離開那天,我才發現,我深深地愛上了你,但卻註定不可能再來見你,我無名從未虧欠任何人,但唯獨對你,我欠的太多太多,多到無以回報,索性再多欠一些吧,若還有來生,我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落款無名。
看完信,陸茗焉內心升起絲絲暖意:你個負心漢,你纔沒欠我什麼呢,我也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回報,我只要你信中的那句答覆就夠了。而且現在是第兩百三十六年零一個月又二十八天了。你個負心漢居然這麼早就將一切準備好了,真是一點沒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