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離開,當廚房中只剩下唐術刑和霍克之後,霍克開始將那通訊器材調整到一個他之前用過兩次的加密頻道之上,看着一側一臉疑惑的唐術刑,低聲道:“你可能很奇怪,爲什麼我要讓你留下來,因爲沒有你的話,我一個人無法說服這臺儀器對面的人來救我們,這是唯一的希望。”
“我?”唐術刑很意外,自己有這麼重要嗎?
“如果我沒有推測錯誤,你對他應該很重要。”霍克開始用暗碼呼叫,但呼叫了許久之後,都沒有人迴應。而外面的槍炮聲也越來越近,霍克只得和唐術刑兩人抱着通訊器離開了廚房,來到臨近避難室上面的一個稍微堅固點的房間中。
避難室中,船長進行了明確分工:除了王婉清不用幹活照顧孩子之外,其他人分成兩個組。A組在屋子各處安放闊劍地雷和詭雷等,一是防止萬連山會帶着殭屍攻入,其次也得防止聯軍爲了虐殺他們派遣步兵搜索領事館。
B組則在避難室中打通那道隔壁倉庫的厚牆。
“這件事不能讓聯合國出面來調停嗎?”唐術刑試探着問,雖然他知道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霍克看着他,冷冷道:“我以爲你沒有那麼幼稚。”
“我寧願自己幼稚點,這樣還能抱着希望。”唐術刑靠在一側看着那臺通訊器,外面的槍聲越來越近,但那一頭依然沒有半點消息。
“你過來,來——”霍克示意唐術刑跟着他來到窗口,隨後他指着西南方向道,“朝着這個方向一直走。穿過烏干達,會到達一個叫做盧旺達的國家。1994年,這個國家爆發過一場大屠殺,因爲一場陰謀,一個種族的人開始清洗另外一個種族的人。無論男女老少全部殺死,你知道從屠殺開始到結束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死了多少人嗎?”
唐術刑看着那一面被炮火染紅的天空,木訥地搖着頭,此時顧懷翼慢慢走了進來,將陰蜂放在了桌子上面,唐術刑聽到放下武士刀的聲音。轉身看着他,就在此時,霍克壓低聲音,卻用一種帶着顫動的高音道:“大約100萬!”
唐術刑扭頭看着霍克,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當時聯合國在那裡有維和部隊,但開始他們判斷失誤。爲了不讓事態擴大他們選擇了沉默,而不少暴徒也開始殺害維和部隊士兵,直到後來聯合國發現這件事他們根本無法制止,於是開始說服其他國家進行援助,但僅僅只是人道主義援助,你知道什麼叫人道主義援助嗎?”霍克用手在牆壁上寫着,很用力地寫着那一行英文字幕。指甲都劃破了,“字面上的意思就是拯救生命,維護人類尊嚴!當然後者基本上做不到!”
“爲什麼?”唐術刑問道,連他都不知道爲什麼要問。
“如果你的生命需要拯救的時候!你他媽的還有什麼尊嚴?”霍克指着唐術刑吼道,霍克頓了頓平和了下自己的情緒,“美國因爲索馬里的黑鷹事件,擔心再次出師不利會遭致國際譴責,於是放棄了出兵計劃,其他各國也不敢輕易出兵,因爲沒有那個權力。到最後還是天救自救者,所謂的叛軍在烏干達支持下進行了反擊,撲滅了屠殺的火焰。”
“聯合國只是個無法命令任何人的俱樂部,大家只是去那裡發泄自己的不滿,同時開懷暢飲。接着各回各家,維持着沒發泄前的模樣。”霍克隨後又道,重新坐了下來。
唐術刑的目光很呆滯地看着走廊外,正在佈置詭雷的911特勤團士兵。
“沒有切實利益的前提下,沒有人會來管阿斯塔亞的事情,要結束這場戰爭是不可能的,因爲只要有人,就有無止境的戰爭。”霍克又重新坐回了桌前。
百年前阿斯塔亞就有了部族戰爭,戰爭在殖民者來了之後依然沒有緩解,也沒有人團結起來對抗殖民者,而是被殖民者利用將戰爭擴大化,部族士兵的武器也從長矛、弓箭更換成爲了現代兵器。
百年之後,因爲早年劃分出來的地盤和相關利益,阿斯塔亞被劃分成爲一個個派別,都有着自己虛僞的口號,有時候甚至爲了荒謬的理由而打起來,而原本可以讓戰爭火焰燃得不那麼兇猛的大國卻爲了自己的利益打着正義的旗號來“援助”,做着火上澆油的事情。
“霍克,如果你還是來問臥底的事情,我先回答你,我不知道。”擴音器中突然傳出一個男聲,雖然說着英語,但唐術刑立即還是意識到對方是詹天涯——霍克竟然聯繫的是中國古科學部!
霍克深吸一口氣拿起話筒來,回答道:“詹局長,我正在東非一個叫阿斯塔亞的小國,這裡發生了戰亂,我們被圍困了,我身邊還有你的一位朋友。”說着,霍克將話筒遞給唐術刑。
“你好,詹王八——”唐術刑開口毫不客氣,他故意叫出了詹天涯的綽號,還未等詹天涯迴應,他又立即道,“我在這裡遇到了你的兩位摯友,他們是夫妻,他們說幾年前,在北極圈,是你命令他們離開,讓他們活到現在。”
通訊器的另外一邊,已經回國的詹天涯聽到唐術刑的話,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話筒,他知道“詹王八”這個綽號只有自己那羣從前並肩作戰,如今下落不明的生死同盟們才知道,而其中是夫妻的除了莫欽、葬青衣之外,還有魏大勳和王婉清,莫欽不可能在那裡,那麼剩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魏大勳夫婦。
“詹局長,關於詳細的事情過程我不囉嗦了。”唐術刑拿着話筒道,“我們現在位於阿斯塔亞首都艾蘭亞的美國領事館內,這裡有15個人,除了中國人之外還有美國人,這裡滿城的行屍怪物不說。還面對阿斯塔亞聯合軍的進攻,阿斯塔亞的軍隊被矇蔽了,他們認爲是美俄等大國要毀滅他們的國家,重新扶持新勢力……我們撐不了多久,希望你能夠說服美國方面來救援我們。”
霍克聽到唐術刑最後一句話。立即把話筒奪了過去,快速解釋道:“詹局長,美國軍方已經拋棄了這裡所有的人,我不是希望你勸說他們或者俄羅斯人,而是希望你能夠動用自己的關係,讓在阿斯塔亞外海的中國海軍派遣一架飛機來援救我們。”
讓中國海軍救援?你開什麼玩笑?唐術刑看着霍克。
中國多年來一直儘量避免着戰爭。對外遭受屈辱也總是用“譴責”狀態來對付,就如同多年前一部美國拍攝的,虛構俄羅斯入侵他們的電影中的臺詞一樣——在俄羅斯大舉入侵美國之後,幾個孩子偶然救下一個美軍飛行員,詢問着如今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支持着美利堅合衆國。
那名飛行員說:“支持我們的,除了我們現有的軍隊和人民。就剩下十來億隻靠嘴的中國人。”
“我們的國家不能捲入任何戰爭之中,無論什麼時候。”詹天涯的聲音顯得很平靜,“而且,我也沒有權力調動軍隊,現在和幾年前不一樣了,我的整個部門上上下下,外勤加內勤。算上廚師和保潔員只有幾百人而已,每年的經費都少得可憐,有些時候還需要我們自己人出去賺外快。”
“所以,你就和虛僞的美帝國主義一樣,眼睜睜地看着我們送死?”霍克自嘲道。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就在此時,魏大勳慢慢走了進來,門口則站着抱着孩子的王婉清——他們兩人在門口已經聽了許久。
魏大勳站在霍克跟前,拿過他手中的話筒,嚥了口唾沫。輕輕咳嗽了一聲,按下話筒下面的開關,沉聲道:“你好,詹王八,是我。那個幾年前服從了你的命令,拋棄了戰友,苟延殘喘到現在的人。”
說到這,魏大勳扭頭看着門口的王婉清和她手中的孩子。
“快三年了吧?不知道你怎麼樣,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我得感謝你,因爲你,才讓我們夫婦過了三年像人的日子,雖然也不是那麼平靜。”魏大勳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腦子中閃回着過去的片段。
另外一面的詹天涯也沉默着,盯着跟前的通訊器,也在回憶着過去,早就癒合的左臂切口處卻突然開始鑽心地痛。
“夜叉王還好嗎?他現在叫回本名了嗎?莫欽和葬青衣是不是已經結婚有孩子了?那個摳門的魏玄宇呢?還有,胡順唐……找到了沒有?抱歉,我沒有辦法幫你們去尋找。”魏大勳拿着通話器,像是在自言自語,“大家應該都很好吧,放心,我只是問問,希望所有人都好——”
魏大勳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我希望這次的危機,還是可以順利度過,但是如果這次能夠的話,我希望以後不會再有人白白犧牲,我也希望力挽狂瀾的英雄們會被人們記住,而不是默默無名躲藏起來等死。”
說完,魏大勳把話筒交還給了霍克,起身離開。
“喂——”霍克很意外魏大勳沒有請求詹天涯來營救。
“我一天前說了句什麼話來着?”魏大勳站在門口微微側頭,看着唐術刑,“要相信詹天涯,他是好人。”
唐術刑微微點頭,抓了龍麟刃,撞了下顧懷翼的胳膊,隨後跟着魏大勳夫婦走進了避難室。許久,發現通訊器沒有動靜的霍克,也帶着通訊器跟着走了下去。
此時,大使館周圍幾條街區已經被炮火覆蓋了一遍,阿斯塔亞聯合軍的混合裝甲部隊和步兵已經協同進入了城中,正在一條街一條街清理着無法在夜間活動的行屍,同時搜查着躲藏起來的傭兵,將他們抓出來打斷雙腿,然後拖行在汽車後方。
“吊死他們!”
“吊死!”
一羣阿斯塔亞聯軍士兵將抓出來的幾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傭兵在地上拖拽着,然後套上繩子,合力吊在路燈之上,然後朝着天空開槍歡慶着。
……
遠在中國某市古科學部總部某房間內,原本坐在通訊器前的詹天涯已經離開,房間內迴盪着他在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