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悠揚的小提琴聲以一個飄遠的顫弦結束了今晚的表演。然而它的演奏者,一個長髮的男青年卻沒有直接謝幕退臺,而是走到舞臺中央拾起話筒,以渾厚的男中音道:“尊敬的先生們,尊貴的女士們……”
他兩句簡單的招呼立即引起了全場正在用餐的客人的關注。
在他們之中有不少是來過多貝音樂餐廳的。以往的樂者從來都是自彈自唱,自娛自樂,作爲客人們用餐氣氛的調劑。除非是某個客人有什麼特殊安排,不然是不會像現在這樣出聲打擾客人們的用餐的。
只聽那個男青年的聲音繼續道:“感謝您大駕光臨卡梅隆酒店多貝音樂餐廳。今晚,我們餐廳有幸邀請到一位神秘的嘉賓,希望他即興的表演能爲大家帶來更爲美妙的心情。多謝。”
隨着他的話音滑落,多貝餐廳中的大燈全部熄滅,只餘下每個餐桌上火焰般的小燈,像一個個跳動的蠟燭,鋪滿整個餐廳。
正在用餐的客人們,無論男女,也暫時停下刀叉碗筷,腦袋偏轉,將目光聚焦到餐廳中央的舞臺上。
由於他們大都是有着較高社會素養的淑女和紳士,所以也僅僅是把目光投注過來罷了,卻沒有吶喊和口哨聲,甚至連竊竊私語的都不多,場面上頓時一片安靜。
就在這落針可聞的氛圍中,閻丹身着最爲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西褲,手持一個話筒緩緩從休息室中走出,穿過用餐區,走向舞臺。
同時,他用充滿磁性的嗓音道:“在安徒生的童話中,海的女兒人魚公主犧牲了自己美妙的嗓音換作雙腿,只希望能默默的陪伴在她的王子身旁。只不過,她最終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沒有實現,爲了愛情,她情願化作一朵毫不起眼的浪花。如果在繁華流俗的今天,人魚公主再一次出現在塵世中,那麼,我們這個世界還有她願意爲之犧牲的真愛嗎?這個故事的結局又會有怎樣的變化呢?”
說到這裡的時候,閻丹已經走到了鋼琴前,向全場施了一個禮後,在琴椅上坐下,將話筒支在琴架上。
他雙手懸停在雪白的琴鍵上。
音響中驀地傳出他一聲清晰的嘆息。
同一時間,他的手指也開始跳動起來,一連串清越的音符自他指尖和琴鍵的碰撞中激盪出來。
這音樂是如此清幽,卻又如此真實。
衆人只感覺一陣海風輕輕襲來。
似乎他們現在不是在高樓大廈之中,而是身處在一望無際的海灘上。
歌聲撩起,如遠方一點柔和的身影。
是人魚!
人魚自海底游來了!
美妙的歌聲繼續揚起,清晰,就好像愈遊愈近的人魚身影。
歌聲的聲線高亢脫俗,雌雄難辨,有着古典歌劇一般的韻律。這已經超脫了一般人類對音樂的理解。在情感震動,心緒澎湃之中,他們只能認爲這真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一個有着人魚,有着魔力,夢幻般的世界。
人魚公主登岸了,甩動着她金黃的魚尾。
她坐在大石上,眼神憂鬱,縱情高歌。彷彿是述說着千年前那場悽美的悲劇。
她渾身上下熒輝流動,純淨得就好像一滴來自天界的水。
在她的純淨面前,人們駐足,人們迷惘,人們自慚形穢。
歌聲依舊在向遠處飄動,裡頭滿蘊着呼喚。
然而這個世界已經被一種叫作流俗的東西所污染,萬物欣動,萬物迷醉,卻再沒有一個值得她付出的王子可以迴應她那顆渴望愛情的心。
最終,人魚公主黯然神傷,帶着憂鬱返身,慢慢向海底游去。
歌聲也在海浪翻卷的幻覺遠景中,漸漸低沉,消逝。
萬籟俱寂……數千平米的多貝一號音樂餐廳中萬籟俱寂。
人們的目光遙遙定格在坐在鋼琴前的那個年輕人身上,只覺得他的身上正閃耀着一種叫作感動的光輝。
這光輝柔和、溫馨、悠遠,就如春風般輕撫着你的心。
啪!啪!啪!
柔發如雲的凌虹紅一邊踏着標準的貓步向舞臺走去,一邊更是當先鼓起掌來。
在她的帶動下,掌聲漸次響起,最終彙集成一片激情的海洋。
凌虹紅朝閻丹輕輕一笑,取過架在鋼琴上的話筒,對着全場的客人道:“剛纔這支曲子就是我們特邀嘉賓閻丹先生的新作——《人魚傳說》。我知道在場的諸位可能有些話想問,有些事想說,甚至更多的朋友可能想要閻先生再多演奏一曲。不過請容許我小小的賣一個關子,因爲閻先生說他的曲子乃是一個系列的音樂傳說。所以,諸位如果感興趣的話,明天的這個時候,這個地點,歡迎光臨欣賞。謝謝。”
迴應她的是更爲響亮的掌聲。
客人們都在微笑着兩兩交耳,交換着對這個神秘歌手的看法。
就這樣,在凌虹紅夾雜着一絲得意的誘人微笑中,閻丹順利完成了他在卡梅隆大酒店第一場的演出。
而卡梅隆酒店有一個十分特別的彈唱藝員的消息也不脛而走,在東海市的中高層人羣中迅速流傳。
從那晚開始,幾乎每晚都有慕名而來,聆聽靈音的顧客。
而閻丹這個靈魂歌手的名字,也通過口碑這種最原始,感染力卻最強的方式流傳開來。
接下來,等待着閻丹的是什麼呢?
是衝破封鎖,一舉成名,還是繼續隱遁,涉水潛行呢?
這個甚至連身爲當事人的閻丹都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