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季小筱的眼睛看上去跟常人無異,但是畢竟有着缺陷,只要細心觀察就會看出端倪。
加上她看不見東西,只能憑藉聽覺和觸覺‘視人’。
難免出現偏差,她對着別人笑的時候,有時候可能稍稍偏離少許。
這樣滑稽的舉止,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都挺難的。
而鍾承是出名的醫生,他沒有理由注意不到她的不妥。
醫生的眼光都是很銳利,在他們眼裡沒有美與醜,只有健康與病痛。
高申然又說:“嗯,這位是我的同學兼好友鍾承,他住在中國的南方,大家都是中國人,我們用普通話交流會更親切些。”
平時在家裡,他們幾兄妹都是用普通話聊天。
當然,跟傭人溝通還是用英語,另外如果有訪客的時候,也會用英語。
畢竟這裡是美國,普遍使用英文交流,他們會因應不同的人和場合用不同的語言。
鍾承居住的地方用粵語,而季小筱她們居住的地方用普通話。
普通話是中國的母語,通用的國家語言。
方便他們這些居住在北京武漢,不懂得說粵語的人。
當然他們也可以用英文,不過蘇嫺和季小筱可能不習慣或者聽不懂。
鍾承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並不反對。
季小筱和蘇嫺分別伸出手來,跟鍾承握手:“鍾先生你好!”
鍾承連忙回握,態度有禮:“你好!你好!”
一輪互打招面後,各人坐下來,他忍不住又朝季小筱看過去。
高申然清清喉嚨:“對了,你的醫術研討會在哪裡舉行?”
鍾承:“哈佛大學裡。”
高申然:“幾天?”
鍾承:“兩天。”
高申然:“什麼時候回去?”
鍾承:“五天之後吧。”
高申然:“有其他行程嗎?”
鍾承:“沒有。”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快速地問着,一個快速地答着。
一點兒不像朋友間的問好,反而像警察拷問犯人。
不過他們都是思維十分敏捷的人,短短几秒鐘說了一大串說話。
每句說話都是簡短而扼要的,令季小筱兩婆孫有些目瞪口呆。
高申然開始不悅了,好看的劍眉挑起,瞪一眼鍾承。
從開始至現在鍾承的目光,始終糾結在季小筱的眼睛上。
他不喜歡別人過份‘關注’妻子的缺陷,因爲這個缺陷間接性由他引起。
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季小筱,偏偏陰差陽錯令她雙目失明。
這份內疚和自責,纏繞在他的心頭三年。
足足三年的時間。
無法彌補的過失,難以承受的隱痛。
他只想好好地照顧她,讓她生活得開心和無憂。
而別人異樣的目光,有時候會像一根針,狠狠地紮在他的心頭上。
提醒着他,季小筱會失明是因爲你造成的。
是你!
你的固執和自私。
令她再也不可以看見東西,甚至不可以看見他自己。
最後,高申然忍無可忍:“你看夠了嗎?”
他的語氣很冷靜內斂,但是平靜之下帶着暗涌。
就像風平浪靜的大海底下,翻涌着急流,隨時可以把人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