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曉雯緋紅着臉說:“大鴻哥……”接過大鴻的揹包,書春拉着大鴻的手說:“大鴻,你回來正好趕上爲大沱送行。”“大沱他……”“他今年應徵入伍了。”“是嗎,哪個部隊?”“比你近,就在成都部隊。好了,我們先去旅館住一宿。走吧。”
大鴻他們到旅館住下,書春有事出去了,曉雯吃着葡萄乾兒,大鴻卷支莫河煙點燃說:“曉雯,叔叔娘娘好嗎?”曉雯嘆口氣說:“媽還是在書店工作,爸去年被貶到遠郊的新河中學當校長去了。”“爲什麼?”“我說不大清楚。聽爸說,那個學校雖然偏僻,但去年的升學率比市裡還高,叫你復員回來就去那裡補習。啊,大鴻哥,我在劉碧瓊那裡見到你們高中的畢業照了。”“是嗎,看來蜀江是個好地方。”“爲什麼?”“各路諸侯都趕去湊熱鬧啊。”“大鴻哥,你說些啥嘛。告訴你吧,我還在那張照片上認識了一個人……”“誰?”“大鴻哥,劉碧瓊全部給我說了。”“說了又咋樣?一個黃毛丫頭,知道的事可不少。”“大鴻哥,你別在我面前擺資格好不好?我現在可是讀大二的大學生。”“大學生又怎樣?你就是讀博士在我面前也是一個黃毛丫頭。”朱曉雯象小妹妹耍嬌似地說:“不跟你說了。”“你抓緊休息吧,書春姐叫不等她。”大鴻說罷起身出去帶上了門。朱曉雯望着門口悄聲說:“大鴻哥,我知道你心裡煩……我要同華梅姐公平競爭。”
第二天,大鴻謝絕朱曉雯再三讓他去蜀江玩幾日的懇求,傍晚時分坐班車到九龍鎮下車,大沱穿着配發的新軍裝同弟妹拉着大鴻的手說說笑笑。書慧說:“哥,這幾年真是想死我們啦。”“哥這樣狼狽不堪的回來,你們不覺得丟臉?”“哥,這隻怪你的運氣差。”“殊不知,運氣往往是人爲的……大沱,你的運氣一定比哥好。”大沱玩笑說:“哥,那是當然的。對什麼小排長小連長的,我根本就瞧不上眼兒,至少也得混個將軍司令的乾乾。”書慧說:“滿腦子塞滿‘官’字兒……”“嗨,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
大鴻在心裡嘆道:“他這股熱血,多象四年前的自己。”
夜深後,大鴻坐在“小小房間”裡的石桌子旁,卷支莫河煙湊近煤油燈點燃,當兵前房間裡的一幕幕,就象菸捲冒出的一縷縷青煙在眼前飄浮纏繞:煤油燈、石桌子、木牀和牆上一張破舊蠟黃的“紮根山鄉幹革命”的油畫(高中畢業時華梅李薇薇送的)連同房間裡的空氣一起,猛烈地觸動着記憶。
“歲月啊,你讓一切在不經意中改變……人心也會這樣嗎?”
大沱和公社應徵入伍的新兵戴着大紅花,讓鑼鼓喧天地歡送到九龍鎮集中。出發時,大鴻拉着他的手說:“大沱,部隊同樣冒着人間煙火,你可不能只靠運氣好。”“哥,放心吧,我會好好把握的。”
大鴻同弟妹站在送行人羣裡,他感到大沱好象是在重複自己四年前的一幕。可自己當年的沸騰熱血和那般慷慨激昂,好象總讓什麼東西暗暗地抑制着再也找不回來。他彷彿看到送行的人羣裡,突然浮現出當時瞬間華梅的淚眼,劉碧瓊惋惜的目光,土坎上父親拿着旱菸杆揮起的手……
可這一切切彷彿都被時光遠遠地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