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屋檐之上,楊獄憑風而立。
於此處,他已感知不到自己本尊之所在了。
他到底不曾完成儀式,對於鎮邪印的操縱僅限於引導,不但只能操縱一具活死人,而且想要突破三百三十三丈的距離限制,還要暫時失去對本體的感知。
這自然是極爲危險的。
是以,他纔等到自己入獄,處於相對安全的環境之中時,動用活死人。
同時,也要速戰速決。
轟!
心念一動間,話音未落之時,他已然重重一踏。
僅一踏而已,其立身之房屋已然轟然倒塌,灰塵滾滾擴散之間,已自上而下,攜雷霆乍現之勢,
殺向了面露驚愕的蕭青峰!
不給其絲毫反應的時間。
“你是什麼人?!”
“敢闖蕭家莊園?!巡守的人呢,全都死了嗎?竟被賊人欺進演武場。”
“死來!”
短暫的沉寂之後,演武場上沸反盈天,一衆侍衛紛紛拔出刀劍,迎擊而上。
“你的弓?”
蕭青峰後退數步,強弓大張,箭出連環,氣流撕裂,兇戾異常。
同時心中亦是驚詫不已。
聽到這話,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楊獄,可旋即否決。
天狼關的大獄,雖算不得銅牆鐵壁,可也絕無可能前腳入獄後腳逃出。
那麼這人,來自劉家?
錚!
蕭青峰心中轉念之時,就聽得錚錚劍鳴,猶如龍虎長吟怒吼,傳蕩在偌大的演武場之中。
那黑袍人速度快極,更好似能踏風而動,身在半空,毫無借力之處,竟幾次挪移避開了他的連珠之箭。
同時劍出如龍,盪開了撲殺而至的一衆護衛的刀劍。
錚錚錚!
一劍好似千百劍!
能被蕭家選出作爲蕭青峰的侍衛,這些人的武功沒有差的,幾乎都是六七次換血以上的高手,精銳。
可楊獄此時操縱的,乃是換血十三次的強大武者!
雖只能施展自己所學之武功,可在雄渾的血氣、內息的加持之下,威能之強,幾乎不下自己本尊勁力勃發之時。
而這,還是因爲這具身體受過重創,發力有些不暢的原因。
噹啷啷~
蕭青峰只退出了三步,射出了四箭,就見得劍光如潮,滾滾縱橫,族中爲自己挑選的十數個護衛已全面敗退。
機警些的也被震飛了刀劍,退步稍慢一些的,赫然被一劍梟首!
頃刻之間,血灑演武場。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
只一個接觸,這些護衛就似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來人的武功,只怕高出他們不止十倍了。
公子何時得罪了這樣的高手?
“公子速走!”
一聲淒厲的長嘯,一個護衛中的高手發狂一般撲擊、攔截。
卻哪裡攔得住楊獄?
一劍盪開其劍,足下一點,已將其頭顱踩進了胸腔之中,更借這一踏之力,再跨十數丈,劍斬蕭青峰而去。
快!
快到了極限!
從其現身,自其撲殺而下,再到十多個護衛身首異處,劍勢威逼蕭青峰,前後不過幾個呼吸而已。
流積山戰場的數十次死戰,鑄就了楊獄高超的殺戮技巧,兇殘而凌厲。
內氣的積累,或許可以依靠閉關,可攻伐技巧,只有在血與火之間才能磨礪出來。
是以,歷朝歷代的殺戮大師,都出自戰場!
正是知道這一點,楊獄纔會在一次次無功而返的情況之下,仍舊選擇耗費諸多食材、寶貴的蓄能進入流積山幻境!
“鼠輩安敢!”
蕭青峰看的目眥欲裂。
諸多護衛的拼死攔截,倒也讓他有着一絲喘息,看的了來人的凌厲劍法,也足以讓他丟落四象弓,提起一旁的配兵。
一口遍佈黑白色紋理的長劍。
嗡!
一劍在手,蕭青峰臉上的驚愕,心中的漣漪盡去,足下一點間,長劍彈抖,在陣陣罡風震爆之音中。
反殺而上!
長劍探出之瞬間,周身竟燃起如火般炙烈的真罡,散發出滾滾熱浪與光芒。
加持自身,加持劍法。
巨力勃發,劍芒鋒利。
當!
雙劍交擊,繼而,就是細密如雨打芭蕉般的金鐵交鳴之音。
眼見來人如此的兇惡,蕭青峰自不敢有絲毫的大易,內氣催使間,身形遊走,舞出大片劍光如林。
長劍所向,或是飄逸峻秀,或是殺機內斂,或是奇詭、或是大氣磅礴,或是鋒芒畢露,兇險暴戾。
將三十年修持展現的淋漓盡致。
然而,越打,他心中越驚。
來人的劍法精妙之處絕無法與自己相比,甚至可以說簡單的毫無花俏。
然而,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劍法,卻每每將他逼的進退維谷,到得後來,幾乎被殺的汗流浹背。
他掌握的諸般精妙劍法,竟根本無法施展開,每每要迸發殺招,就被逼的收勢。
如此三番下來,難受的幾乎吐血。
錚!
劇烈的金鐵摩擦聲響徹夜幕。
一劍盪開,割裂氣流,楊獄隨風而動,不及落地,又自踩空而動,劍光錚錚,如神龍探首,盡顯兇惡殺機。
他,並不常用劍,多以刀來對敵,但刀劍本身就有共通之處,以劍行刀招反而更見奇詭。
但這蕭青峰也非等閒之輩,雖看似施展的是一門上乘劍法,實則其中穿插着至少十多套中乘劍法。
尤其難得的是,諸般劍法彼此呼應,一人可成劍陣,極爲凌厲。
可惜,如他這樣的人,實戰經驗或許豐富,可卻從未與人有過死戰的經歷。
威脅程度,遠不如百毒老叟。
鏘鏘!
又是數次碰撞。
“欺人太甚!”
蕭青峰身形連退,一張臉已漲紅至極點。
嗚~
突然,他張口,發出悠長的呼吸聲。
他的一次吸氣,都非常劇烈,肉眼可見的氣流紛紛如水般流入他的口中,再吐出,就如大風驟起。
隨着其一個呼吸,周身的‘赤火真罡’瞬間爲之大炙。
就好似火借風勢,一時暴漲數倍。
錚!
蕭青峰再度殺來,只一劍平推,卻好似天邊墜下的流星雨點,每一點火星皆是兇戾劍招,彼此連貫,層層疊疊,如潮如浪,破空席捲。
其周身繚繞的赤火真罡猶如實質的流水一般沒入了劍身之中。
劍光隨之暴漲,不止數倍。
劍芒吞吐之間,呼嘯的氣流罡風都被徹底攪碎了。
“死!”
蕭青峰一場長嘯,劍勢又是一變,好似一尾龍魚自潮中躍起,欲攀龍門,欲登龍臺。
萬千劍勢皆成陪襯!
這一劍當真猶如畫龍點睛,只這一下變化,卻又勝過了之前萬千變化,哪怕是楊獄見得,神色都有了動容。
“這一劍……”
一劍斬出,蕭青峰心中亦是激盪不已。
只覺痛快至極,只覺酣暢淋漓,只覺困擾自己多年的瓶頸,好似在此刻鬆動了。
這是自己三十年來所有劍法之彙總,且在極盡而巔,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好!”
自出劍後,這是楊獄第一次出聲。
沙啞又高亢。
面對蕭青峰這極盡而巔的一劍,他欲斬下的這一劍,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但劍法,本就非他所長。
是以,伴隨着雙劍相交,如潮劍光傾瀉而下的同時,他足下又是一點,隔空踩塌了青石地面,整個人又是拔高了三尺。
避開了劍勢的正面衝撞,隨即,猿臂舒展,又是一個回拉,五指捏合,似將漫天風流都握在了五指之間。
繼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轟擊而下!
轟隆!
這一拳擊出,似有風雷相隨,又好似巨嶽傾塌,大片的罡風隨之漫卷而至,好似雲間神龍俯衝而下。
堂皇浩大間,又有不加掩飾的豪邁、霸道。
卻正是,他自流積山中初見已不可忘,又見金甲人擊潰方其道之時初悟到的。
霸拳!
轟!
好似落雷在心頭炸響,恐怖已極。
“這是……”
蕭青峰的眸光瞪大。
不及一瞬,就從即將突破的天堂跌落到即將身死魂滅的地獄,巨大的反差幾乎讓他吐血、癲狂。
霸拳!
這是那位大明軍方第一人,武聖軍神,西府趙王張玄霸的霸拳!
“不!”
徹骨寒流降臨,蕭青峰只覺血液都好似被凍結了一般。
‘這一拳之下,我會死!’
恐怖!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怖充塞了心頭。
但這年頭閃動只是一瞬,就化作洶涌已極的暴怒。
“我會死?!”
“開什麼玩笑!”
極致的怒火充盈心頭,蕭青峰終於反應了過來,行至一般的劍勢猛然回拉,好似即將躍入龍門又自跌墮。
神聖灑脫之氣,化作了阻道難成的滔天怒火。
噴薄而出!
呼!
似有一輪大日墜落演武場,瞬間升騰的亮光,幾乎閃瞎了聞聲而來的諸多護衛、客卿、高手的眼睛。
旋即,是重重雷霆響於一瞬的炸響。
轟隆!
大地震抖,泥沙碎石飛濺。
以兩人碰撞爲中心,幾近十丈的地面徹底崩碎,又被恐怖的氣浪抹平,齊齊下陷了超過一尺。
煙塵激盪,直將敢來的諸多護衛的麪皮都吹生疼。
“不!”
有人目眥欲裂,有人怒極而狂。
然而,蕭青峰自己,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覺自己輕忽縹緲的升了起來。
看到了那碎石飛濺的恐怖場景,看到了那自上而下,一拳錘擊的黑袍身影,也看到了全身噴血,筋骨摩擦的自己。
“我要死了……”
絕對的黑暗與不甘同時涌上心頭。
“嗯?!”
氣浪正中,一拳即將錘死蕭青峰的楊獄,眉頭皺起,這一拳,未盡全功。
一方朦朧卻又堅韌的光圈,不知何時出現,正隔絕在自己與蕭青峰之間,阻擋了自己最後勁力的爆發!
符?
符籙?
驚訝的念頭一閃而過,遠處,也傳來了一聲聲或是驚怒、恐懼的咆哮:
“手下留情!”
“住手!”
“不能殺他,住手啊!”
……
不能殺他?
“開什麼玩笑……”
眸光一冷,幾無任何猶豫,楊獄抽身立起,拳起拳落,兇猛霸道。
管你什麼公子、面子、什麼世家、天才。
我就是要打死你!
一拳不死?
那就再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