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熄安還是碾過去了。
那個海底國度的統治者與他說了許多，比如他們生存在這裡已經有數萬年的歷史了，這個帝國建立在前一個文明的廢墟上。至於前一個文明是怎樣毀滅的，那個男人只說毀滅來自地上的惡魔。就連他們也無力抵抗大地上的惡魔，所以纔來到海底生存，經過漫長時間的演化和技術更迭，他們逐漸適應了海洋，海水成了他們生命的屏障。
最關鍵的是，他們找到了神明。
並非深海中那些龐大的掠食者，而是真正的神明。
在帝國來到海洋深處後才發現原來白色的惡魔不願意涉足海洋的原因。海水混合着那神明未流乾的血，惡魔們畏懼這種力量，甚至那些來自天外的生命也在這股力量下被約束，能被他們宰割。起初對於天外的生命他們並不在意，直到將第一個天外來客殺死後他們驚訝地發現，這個生物的生命週期勝過他們整個文明。
何等的古老強大，但在神的骨血下不值一提。
神的力量庇護他們，自然而然的，他們將自己視作神的子民。如今帝國前沿的技術很多來自神明自身，帝國的力量不僅來自前一個被毀滅的文明，還來自神明的骸骨，那映照晨星的翎羽能指引他們一切前行的方向。
當男人說到這裡時李熄安反應過來爲何之前襲擊過他的武器都是如同細長的羽毛般的東西，原來是取自這裡。
這位帝國的統治者手握權杖，他認爲自己如今的交涉決定着整個帝國的存亡，但他同時堅信神明站在他的背後，在被惡魔們逼得走投無路之時，是神明接納了他們，面對這個強大無比的威脅，他不認爲神明會將帝國拋棄。
交涉聽起來很有誠意，男人與李熄安敘述帝國成長的漫長曆史，神情肅穆而誠懇。
可李熄安不是來聽一個只有數萬年曆史的文明發展史的，他來找庫庫爾坎，按照男人的說法，他們的神明，也就是庫庫爾坎的部分軀幹埋在這個帝國的國土之下。
只有部分軀幹，海牀開裂露出的一部分。翎羽般覆蓋的體表呈現出細微的弧度。其餘更完整的身軀則深深地埋在地底，以帝國的實力無力挖掘更多。帝國的國度便建立在這個這部分軀體上，帝國本土下那片璀璨如星的海中之海便是那軀體。
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類就如同附着在庫庫爾坎身上的微生物。
在得知這顆星球地層中埋葬的便是庫庫爾坎後，李熄安決定鑿穿這顆星球。這個文明無力做到的事在李熄安眼中不過擡手之舉。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既然這顆星球的任何一個地方鑿穿後都能找到地層最深處埋葬的屍骨，李熄安沒有什麼必須要毀滅這裡的理由，哪怕對方冒犯了他。不過是羣守着墳墓渴求生存的可悲者，他不介意給予對方一次仁慈。但在李熄安撕開海底深淵，土行和金行撞碎地層，露出那埋藏在地底深處的璀璨翎羽後，一枚同樣璀璨的翎羽從海洋中劃過軌跡，落在李熄安的頭頂，在海淵深處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壯麗色彩。
翎羽中蘊含着來自庫庫爾坎的力量。
李熄安覺得自己對那些東西的描述有誤，認不清自己也認不清他人，可悲麼？
卑賤之物。
他給予的仁慈只是一次而已。
所以他碾過去了。
文明傾塌，帝國毀滅，成千上萬支軍隊向李熄安發起悍不畏死的衝鋒，然後通通被壓碎。這種層次的生命連直面李熄安的資格都沒有，他單憑龍軀的強度便給這個文明上了一課，最後一課，代價是毀滅。
在一片死寂之中，李熄安終於打開了贈禮的綢帶，揭開那最古老深邃的秘密。
無首的蛇軀上，無數羽毛散開，就如同褪鱗一般的畫面。如果從這顆星球外部看，會發現有一對虛幻的羽毛垂下，籠罩住整個星辰，光明鋪灑下來，零星大地上的蒼白之物瞬間融化在光中。
散開的羽毛圍繞着李熄安進行昇華，如雨滴般融入他的體表，海水在沸騰，無窮無盡的光熱在海底醞釀膨脹。
李熄安的靈活躍起來，或者說那股力量的制約對他不再有效。
這頭赤龍盯着贈禮，裂開微笑。
羽化法。
…………
猩紅色代替了宇宙的黑暗，充當帷幕和背景。
這影響到了全宇宙。因爲無論身處那顆星辰，只要擡頭便會接觸星空。現在不祥的猩紅色鋪滿了所能看見的一切，甚至淹沒了羣星的光輝。
璃幽撥弄着手指甲，身邊站在羲和陳玉和木王，南祖神與西祖神兩大祖神並立，卻像拱衛在璃幽身旁的護法。
“我說……我都刻意遠離你們了，還找上門來做什麼？好吧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沒有幫你把雀翎塔要回來，但你又沒說要我幫你要，這事不能賴我。還有你羲和陳玉，我不都告訴你焚天可汗不是沒事了麼，還去了趟榮枯神殿呢，你找我又是做什麼？”璃幽搖頭嘆氣。
“有歸源死亡了，徹底的死亡。”羲和陳玉成沉聲說道，“這樣一來將有一個歸源律法空缺，到了這個程度已經沒有生靈能左右歸源律法的歸屬了，任何人都將用盡一切手段得到它。你說過的，歸源律法本質上屬於宇宙，天圓地方只是約束了擁有歸源律法的生靈，而非歸源律法本身。一旦歸源律道死亡，律法將重獲自由。”
“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九天得到它。”
“北呢？”璃幽突然問。
“北祖神很早之前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木王搖頭。
“我們得儘快行動了，九天之成天，光憑璃幽你恐怕攔不住。”
“那當然，我只是一介弱女子，何德何能與九天之首相提並論。”璃幽捂心幽怨道。
不過事實的確如此，命運法不擅長正面搏殺，璃幽也不得不承認成天比自己要能打。
隨着聖路的展開，宇宙之中迴盪梵音。
這時反應慢的生靈也知曉宇宙中出現了空缺的歸源律法。
“這個律法是……”羲和陳玉幾近窒息。
“歸源之金。”璃幽捧讀道，“上來就玩這麼大啊。”
她不意外，她早就知道歸源之金會是第一個死，那位老前輩剛烈的要命，就像一把筆直的劍，不是刺穿敵人就是自己被折斷。
“金掌殺伐。如果成天得到歸源之金，後果不堪設想！”木王神情肅穆。
“別急。”璃幽伸出手掌捂住自己的一隻眼睛，然後緩緩將另一隻眼睛睜開。
“歸源之金不屬於大荒了。”她說道。
“你能看到未來？”
“那倒不是，只是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傢伙，連交織的命運都未曾覺察。這個姿勢能稍微與那個傢伙扯上點關係，好讓我算算命。”
“歸源之金將屬於天央麼？”羲和陳玉皺眉，他不會就這樣放棄歸源律法，哪怕與他並不相配。
“誰說歸源之金屬於天央了？”璃幽疑惑地反問。
“除了天央還有大荒，怎麼可能有第三方奪得歸源律法？就算再適配直接戴冠又如何，九天有能力殺死新生歸源！”
“我都還沒說是誰呢，聖路展開後鎖定了一個生靈，如你所說，他恐怕要直接戴冠了，如今宇宙中沒有人能阻止他戴冠。”璃幽慢悠悠地說道。
“誰？”
“純陽孚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