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太子殿下。”身在軍營,大家夥兒便用軍人的方式向趙子兮敬禮。
“平身吧。”
趙子兮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冷,帶着皇者的貴氣。
趙以可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趙子兮:騎裝加身,明黃的衣料,束緊的袖口,馬褂用絲帶圍住,修長的小腿包在黑靴子裡,靴子上繡着金虎,展現着凜然霸氣。
趙以可終於知道爲什麼康樂他們總說她沒男人味了,若換成她穿這身衣服,一定會穿出風流王爺的感覺。而趙子兮穿上則是一種瘦勁的氣勢。
“無論爾等曾經是什麼身份,家室如何顯赫,既然進了新軍營,那都是一樣的。新軍營不是遊山玩水的地方,父皇有意訓練你們,本殿自然也不會放鬆,一切比照戰場上的將士們的要求。你們的訓練將會被分成各個小塊,是什麼任務,蕭統領會告訴你們。”
趙子兮說罷,將位子讓給蕭逸。
蕭逸朝趙子兮行了行禮,然後上前一步,對衆人宣佈了今日的任務:“行軍打仗中,元帥、先鋒、馬前卒等等都是大家關注的,但是,軍營裡有一個身份是不引人注意卻至關重要的,就是火頭軍。民以食爲天,吃不飽就上不了戰場。所以,今天的任務,就是大家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底下頓時議論紛紛,大家都開始愁眉苦臉了,長了十多年,哪個進過廚房啊?大米長什麼樣都不見得有人知道,這怎麼做飯啊?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存心讓趙子兮聽到,然後改變主意似的。
可是,顯然打錯主意了。趙子兮除了皺緊眉頭,什麼表示都沒有。於是,大傢伙只能灰溜溜地去領自己的食材。
這還真是比照戰場啊:一把劍、一隻剝了皮的雞、一捆菜、一個鍋。
康樂苦巴巴地皺着眉頭與趙以可湊一起,看着兩人的食材犯愁。
“這,趙小可,你會做菜嗎?”
趙以可嫌棄地搖頭。
“那怎麼辦?”
趙以可想了想,痛快地說道:“你先想着。”然後轉身提劍回頭就走。
“誒,你幹什麼去啊?”康樂嚷着,只見趙以可找到不遠的一處地方,然後。。。。。。開始刨土!
“你丫的趙以可。”康樂憤恨地嘟囔。回頭對着菜砸吧砸吧嘴巴,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算了,加點水煮湯吧。”
趙子兮在衆人之間遊走,面色冷清,百無聊賴的感覺。目光轉到一處,他突然變了臉色,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
大家都在爲自己的飯發愁,她這是幹什麼?挖坑?管不住自己的腿,趙子兮已經慢慢走向趙以可。
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靴子,趙以可擡起頭,對上趙子兮清澈的雙眸。
“你在做什麼?”
趙以可聞言詭異一笑:“太子殿下知道伍子胥這個人嗎?”
趙子兮挑眉,政書中有過此人的記載。不過,他沒回答,知道趙以可還有下文。
果然,趙以可接着說道:“太子殿下可知道此人跟年糕的關係?”
看那人神采奕奕的小機靈樣,趙子兮差點笑開,卻是忍住。嗯,這段故事倒是有所耳聞,據說伍子胥曾經讓人挖土將一種食品藏在地下,後來便演變成了年糕。她該不該會是想。。。。。。
趙以可見趙子兮眼中閃過了然和驚詫,邪肆一笑,然後輕聲似耳語般說道:“要是好吃,我請你吃。”
趙以可說着就要低下頭繼續挖土,卻聽到趙子兮低啞的聲音。
“等等。”
趙以可的腦袋頓在當下,呆呆地看着趙子兮。
鼻尖很快滑過一道,在趙以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子兮已經收回手放在自己身側。
“鼻子髒了。”
“。。。。。。嗯?哦!”趙以可反應過來,趕緊低下頭,用手背蹭蹭自己的鼻子,眼神有些躲閃,不復擡頭。
趙子兮無聲一笑,眼神像天空一般深邃。
康樂忙着煮湯,等回過頭來想要處理那兩隻雞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不見了。他環顧了一圈四周,只看到趙以可把什麼東西塞進了泥土裡。
“趙小可,你幹嘛呢?”
“給你做好吃的。”
“給我做?你確定?”康樂表示深深地懷疑。他之所以這麼無怨無悔地想要幫趙以可做飯,絕對不是出於什麼兄弟情深,完全是趙夕晴來之前偷偷跟他說,讓他多照顧照顧趙以可。所以,康大爺還沒當好兄弟,就決定先做個好姐夫看看了。
康樂看趙以可的神情頓時變成了姐夫寬恕地看一個愛鬧騰的舅弟,這時候不能阻止,要理解,要支持。他心裡苦不堪言,卻只能站起身回去顧他的湯。再加些水吧,多喝點湯應該也能解餓。
不知是誰想的第一個法子:把雞串一串放在火上烤,於是大家紛紛效仿,草地上是一陣陣烤雞的味道。
康樂聞到又是一陣心酸,若那兩隻雞無恙,若是無恙啊。。。。。。
“趙小可,來喝湯吧。”康樂也不能保證這湯的味道,只是有的喝總比沒得吃的好。
“等等,你先喝着吧。”趙以可的聲音飄來。康樂無奈,給自己倒了點湯,先喝上了。
鼻端突然傳來香味,與四處洋溢的烤肉味不同,不濃烈,卻夠沁人心脾。肚子隨即傳來“咕咕聲”,康樂好奇地左顧右看,終於發現了香味的源頭。
“康樂,快接着,燙死我了!”趙以可一副呲牙咧嘴的樣子,將手中的泥巴左拋拋、右拋拋,然後扔到康樂手上。
“嘶——”康樂被燙了下,隨即將東西放在地上,神秘兮兮地問向趙以可:“啥東西啊?”
“都說是好吃的了。”趙以可席地而坐,看左右沒什麼工具,直接上手用內力劈開外層的泥巴,用菜葉包裹的東西頓時露出,伴隨着陣陣香味。
康樂眼睛睜得老大,已經忍不住撥開菜葉,把裡頭的雞取了出來。
“哇塞,趙小可,真是香啊!有你的!”康樂捶了趙以可肩膀一把,興高采烈地撕了一根雞腿塞進嘴裡。
“嗯嗯!趙小可,香的嘞。這叫什麼玩意兒啊?”
趙以可斜視了一眼康樂,故作淡定地說道:“叫花雞。”
“咳咳——趙小可,你能說點人話嗎。”
趙以可眯眼看着康樂,道:“你就是膚淺,這名字怎麼了,多平易近人,富有田園色彩啊。最看不起你這種看不起叫花子的人了,叫花子怎麼了?叫花子也能闖出一片天來!”
康樂抽動了幾下嘴角,微微轉過身,不欲與趙以可理論,隨即又偏過頭說道:“給蕭逸送點去吧。”
“還用你說!”趙以可說罷轉身又去坑裡撈出一團泥巴來,砸開泥巴,露出菜葉。
“蕭逸——”
不遠處在巡視的蕭逸回頭看向趙以可,順手接住她拋來的東西。
“什麼東西啊?”
“吃的,素雞!素雞!”
趙以可剛說完,頭就被人從後面打了一下,整個腦袋往下翻。
“趙以可,不是叫花雞嗎?就知道欺負老實人!”
趙以可回頭,目光透着兇惡,咬牙切齒一般開口:“康呆子,跟你說了幾百年了,不要毀了爺的髮型懂不懂啊!啊——”
一頓午膳在嬉笑間結束。那一邊,趙子兮收到“素雞”時,拒絕了侍從想要爲他撕肉的動作,自己動手吃了還在冒熱煙的美食。
其實,那人做的,即便焦了,也會覺得美味吧。接下來幾天的訓練,對於趙以可來說是比較輕鬆。她不怎麼在人家面前使用功夫,但並不表示她沒什麼本事。恰恰相反,她的武功算得上是上層了。
當年秦存火用一剛一柔來訓練她和趙夕莫,兩人都在各自的方面獲得不小的收穫。雖然,趙以可好像經常是拿內力來取取暖,劈個東西什麼的。
讓趙以可無語的是,有一天的任務竟然是——爬樹。這算是趙以可的看家本事了,可是,畢竟有陰影啊。就像一個人連着吃七天的紅燒肉,總會對這有點後怕的。
至於爲什麼要爬樹呢?據說打仗的時候,常常要突圍,或者偷襲反偷襲的,所以叢林經驗很重要。而叢林裡最多的就是野獸了,所以需要知道如何逃出野獸的魔爪。總之,爬樹很基礎,也很重要。
這回趙以可笑得更歡了。這新軍營就跟整人似的,這些公子哥兒在家裡那也是文武皆習的,背詩拿劍的也沒什麼,可是偏偏這訓練就是“劍走偏鋒”,自己做飯,還得爬樹,專挑人家不會的東西。
有內力的還能佔點便宜,爬樹也是輕鬆的,就是沒練過,姿勢忒難看;不會輕功的就不太如意了,把趙以可給樂的。
鑑於這種種,以是輪到趙以可爬樹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
趙以可從地面起跳,腳尖抵上樹根,身體橫倒,展平雙手,然後很快移動步伐。從另一個角度看,就是如履平地。裙襬掛於垂面,隨着趙以可的動作輕輕晃動了兩下。
快到頂端時,趙以可迅速擡眼,露出銳利,然後雙手向後打去,翻了個跟斗,腳踩枝椏急速飄下。
趙以可總算不辜負這副長相,這一連串如雲流水的動作下來,讓人看着就跟看仙女下凡似的。額。。。。。。是仙童。
趙以可落於地面,收回雙手放於兩側。場面靜默了片刻,突然不知由誰開始爆發了陣陣掌聲與吶喊。
趙以可嘴角一抽,下意識用手在鼻尖摩擦,退到後面。
趙子兮深深看了眼趙以可,然後轉頭對衆人道:“若是能到這種程度,便是過了。”
趙以可想哭,她練了幾年的東西,居然只是“過了”。
然而,一段時間下來,趙以可漸漸發現了一些門路。像他們這樣的訓練確實是切合戰場的演練,但是一般的士卒是不可能有這種訓練的。無論是從強度還是別的什麼來看,這都像在訓練一支精英隊伍。
趙翊峰將這樣的任務交託給趙子兮,可見其信任。
趙以可想了想便把一切拋諸腦後。這天下的將來是誰的,於她而言沒絲毫關係。更何況,她私心還是希望趙子兮能得償所願的。
只是,趙子兮天天都在新軍營,直到衆人結束任務才走。說不清是不是錯覺,趙以可偶爾會覺得趙子兮看着她的目光讓她有些無所遁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