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兒,你剛剛去了哪裡?怎麼還沾了些枯樹葉子?”邱氏皺起柳眉,盯着那朝自己跑來的段可茹,語氣中滿是擔心和責備。
這丫頭一跑就這麼久,她等來等去,差點耐不住要去找長公主!雖然段可茹有功夫在身,但說到底,後者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真落入險境,能有什麼自保能力。
“娘,我沒事。”段可茹笑的像一隻偷了腥的狐狸,她的眼睛在四周燈籠的映襯下,發出晶亮的光芒。
“什麼時候結束啊?”
別過邱氏或是埋怨或是詢問的眼神,段可茹拽着邱氏的袖子,撒嬌道:“我都好睏了。”
邱氏聞言,心疼的摸了摸後者的小腦袋,輕聲道:“大概等放完蓮花燈,就能夠回去了,要不你先去馬車上休息休息?”
段可茹哪裡是真困?只不過想找一個藉口,將剛剛的話題引開罷了,急忙擺手道:“不行不行,剩下孃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而且,若是我走了,怎麼看待會兒的好戲?只是這話只能在心底說,段可茹是絕不敢當着邱氏的面講出來的。
邱氏一聽這話,再看着那小人兒的目光,像是要溢出溫柔的水一樣,“你這妮子,孃親都這麼大了,你有什麼不放心的……真是人小鬼大。”
說着說着,邱氏的心底像是種了一朵花兒一樣,緩緩的開出來,最後讓周圍的貴婦和小姐,都忍不住側目。
段可茹臉上微微泛紅,到底臉皮還不是特別厚。
邱氏沒發覺段可茹的異樣,小心的替後者將肩膀上的枯樹葉子給拍下來,那神情和動作,溫柔至極。
這廂母女情長,那邊的周雪彥也是暗自得意。她冷眼看着邱氏和段可茹的動作神態,鼻子輕輕的嗤了一聲,半是嫉恨,半是不屑。
現在笑着吧,好好笑笑。等會兒,有你們哭的時候……
等到所有貴婦手中的蓮花燈,全部隨着那流水緩緩流走的時候,長公主終於發話了。
“諸位都累了吧?如果想留下來的,可以跟我一起乘船,到公主府的客房休息,如果不想留下來,我會差人把你們送到放馬車的耳房,一路護送諸位回家。”
在公主府,可以好好和着榮冠一時的長公主套套近乎。如果回家,則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長公主這話一出來,衆位夫人小姐都開始悉悉索索的說起話來,像是在討論是去還是留的問題。
那榮華公主自然不用思考這種問題,因爲她的地位和身份,是這長公主都不能比擬的,她先是代表了一種態度。
聲音朗潤道:“我就不打擾了,夜深了,先離開了。”
長公主尊敬的回了一個微笑道:“姑姑您慢走。”
“恩。”榮華公主點點頭,接着目光繞着衆人盤旋了一圈,最後在段可茹和周雪彥的身上凝了凝,勾起一抹莫測的笑意,眼看着便要離去。
“布穀!”
就在她要轉身的剎那,一聲幾不可聞的布穀鳥聲在黑暗中響起。
周雪彥神情一變,接着突然出口道:“長公主,我有一事相求。”
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撇着站在邱氏身後的段可茹,裡面的狠辣只多不少。
榮華公主剛剛要擡起的步子,在聽到這話之後,僵在了原地,眸子中閃過一道暗光,心道:原來耍詭計
的是這個丫頭啊……
段可茹沒有半分緊張的,悠悠閒閒的站在原地,毫無懼色的迎着周雪彥略帶挑釁的目光,眼神中的嘲諷,成功的讓周雪彥的神情微微一滯。
哼……在心中輕哼一聲,周雪彥已經沒有心思去思考,爲什麼段可茹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只能強壓下那背後的寒意,硬着頭皮道。
“長公主,剛剛我去那邊小樹林一趟,遇見了一個苦情人。”
這樣的開頭不可謂不奪人眼球,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周雪彥望了過去。
段可茹則是不屑的冷笑一聲,對於周雪彥的天真癡傻,實在是佩服之極。一張口就將自己扯進去,怪不得對自己動幾次手腳,多次暗害都沒有成功!
“他是京城的流民……偶爾遇見了那位年紀尚且稚嫩的小姐……便一見傾心……那小姐也對他有意,於是兩人交換了信物……他聽說那小姐今日也過來這長公主府,就想遠遠看着這多日未見的心上人……奈何遇到了我,不得不將實情吐出。”
說到這兒,周雪彥衝着長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那裡面的神情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您也知道,我素來是個心善的人,實在看不了這有情人受苦……”
在場的人都是差點一口氣沒叉過來,不可置信的瞪着周雪彥,這樣的人還算是心善?那這世界是不是太亂了……
“哼!我看那位與這流民相戀的人,是您周雪彥吧?要不然怎麼能講的這般聲情並茂?而且除了像您這樣良善的人,還會有誰看上一個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流民?”
剛剛被周雪彥搶走蓮花燈的王夫人,冷笑一聲,對着周雪彥嘲諷道:“我說周姑娘,你這年紀思春,我們也不怪你,但是我可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大膽,這樣囂張的……”
“你!”周雪彥氣的臉色發白,食指像是要戳穿後者的臉皮一般,直直的指着那王夫人。
“你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你們府裡着想!你知不知道惹了我什麼後果?我明天就讓我父親……”
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王夫人打斷,後者耳朵上的鏤金牡丹花折射出的光芒,伴隨着那些話語,生生的刺到了周雪彥的心裡。
“你父親怎麼?你父親不過是個掛着名號的王爺。再說了,你要知道我們家老爺是做什麼的,當朝內閣學士,就是負責彈劾你們這種皇親國戚!”
“你不過是個沒長全毛的屁丫頭,不想跟你計較,你真以爲我怕了你?誰不知道你們王府那點事情啊?真是跟你娘一個德行,丟人現眼,傷風敗俗!”
在整個王府之中,由於母親不受三王爺寵愛,是以周雪彥從小到大,沒少聽過那些囂張的下人,在她身邊說這樣的話。
如今在大庭廣衆之下聽到,只覺得那從小到大受的屈辱,一齊都朝她的胸腔中涌來,讓那裡面凝了一口灼熱滾燙的鮮血,不斷的灼燒着理智!
段可茹盯着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來。若是這周雪彥連這點話語都承受不起來,那麼根本沒有費心思對付的必要了。
就在理智完全被吞噬的瞬間,周雪彥突然瞥見了一旁看戲似的段可茹,一切的暴躁就像是浪潮打過,再不留痕跡一般,完全的消失了。
“多謝教誨。”
就在衆人都以爲周雪彥要撒潑發怒的時候,沒想到後者竟然生生的
忍住,反而是真是假的說了一句應承的話,讓那些原本要看好戲的人,瞬間大跌眼鏡。
段可茹也是十分的詫異,頓覺這周雪彥不好對付,下定決心以後要多留些心眼。
“長公主,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請那苦情人進來。”周雪彥別過王夫人的臉,直直的望着長公主,一雙眸子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表情,幾分渴望,幾分憐憫,還有幾分哀怨。
“當然。”長公主微微一笑,她的生活正缺乏調味劑。
悉悉索索之後,一個身穿棉質衣衫的青年男子,低着頭從遠處的人影稀疏處走來,一邊走着,那一雙老鼠一樣的眼睛,來回滴溜溜的轉動,彷彿在尋覓什麼可以入眼的東西一般。
周雪彥一看趙可這模樣,在心中暗罵一句,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自己剛剛的一切言辭都白說了,這貨簡直就是扶不起的爛泥!
但是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只能硬撐着頭皮對後者道:“你叫趙可是吧?”
趙可急忙點頭,待看到長公主那滿是疑惑,尊嚴華貴的通身氣度時,腿下一軟,竟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雖然是京城有名的潑皮無賴,但是哪裡見得到過這樣大的場面?尤其還有一個尊榮無比的皇室公主!
“我……小的……草民就是趙可。”
嗚咽了幾聲,才把正確的稱呼給稱出來,便再也擠不出一個字,急的周雪彥在一旁想要跳腳。
“你說呀!有長公主在,自然有人爲你做主!你這些日子的等待,也自然不會白過!”
周雪彥的話語,讓趙可神經一愣,接着彷彿因爲那五百兩銀子,而重新擁有的撒謊的勇氣,急忙在地上磕頭道:“草民實在是喜歡那小姐啊!還希望長公主成全!”
這樣拙劣的演技,這樣造作的陷害,就連段可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別說那久居深宅大院,手底下走過無數陰謀算計的夫人小姐了。當下在場的衆人,無不是低聲嗤笑。
“你這樣說,只要隨便來個什麼東西,說他喜歡哪個哪個家的清白小姐,本宮就將她許配給你?”長公主有些嘲諷的看着那跪在地上的趙可,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
“小的不是!”趙可急忙分辨道:“草民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是那小姐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只是因爲家境而不能在一起……”
“哦?”長公主挑眉道:“她也喜歡你?”
趙可在周雪彥鼓勵的目光下,急忙磕頭道:“是的!我們還相互贈送了定情信物,我送她的腰帶,她給我的香囊,我們已經互許終生了!”
這話一出口,在場衆人不由的啞然。香囊和腰帶,都是最貼身的東西,這趙可那信誓旦旦的模樣,不像是作假,難不成真的有那位小姐的香囊?這怎麼可能!哪個小姐會看上這樣的人!
“哦?什麼香囊,拿出來我看看。”長公主終於聽到了點有意思的東西,接着眼神中也略略泛出神采道:“你說的小姐,難不成今天就在這裡?”
“對!”趙可眼見着進入了正題,一把從懷裡掏出香囊,遞給旁邊站着的丫頭,接着道:“那小姐正是段府的大小姐段可茹,還希望長公主能夠成全!”
長公主剛接過小丫頭手裡面的粉色香囊,看清楚那屬於月光錦特有的紋路,待聽到那趙可的話時,臉上不由自主的涌出些許怪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