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在做什麼?”
閒來無事,段可茹吃完早點,繞到了邱氏的房間外,一邊對着院中旺盛的菊花打招呼,一邊疑惑的擡起腦袋。
母親這是怎麼了,像一個雕塑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難不成是因爲昨晚父親沒留在這兒?
“哦,是茹兒啊。”邱氏一看門外古靈精怪的小女兒,苦瓜臉變成了向日葵,剛剛的憂愁焦慮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欣喜和愉悅,變臉之快是段可茹平生未見。
“你怎麼過來了?”
一邊詫異的詢問,一邊伸手將段可茹抱在懷裡。邱氏身上特有的女性氣息,讓段可茹的心慢慢陳釀下來,變得又軟由柔。
“孃親,茹兒聽說三王府來信了?”
段可茹沒有回答邱氏的詢問,反而挑起另一個話題。
“是關於茹兒的嗎?您怎麼露出這幅表情?”
邱氏的身子緩緩僵硬起來,接着皺眉盯着段可茹道:“是哪個丫鬟在你的身邊嚼舌根?是不想在段府待了?”
“您別惱。”段可茹苦笑一聲,事情果然跟自己有關。
“是我看到那信封了。灰皮綠漆,這是三王府對外寄信的特有方式,所以才這麼猜測!您的丫頭好好的,我的丫頭給了膽子,也不敢窺視您啊!”
一邊說着,段可茹一邊指着遠處案几上的牛皮信件,嘴中吐出的話,讓邱氏臉色一紅。
她遠遠進門就看到了那信封,再聯繫到母親的失態,事情早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只是她不明白,這三王府來信是鬧哪樣?
邱氏眼見自己瞞不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卻涌起一抹怪異,自己這閨女是不是太機靈了些?
“確實是三王府的信,明日邀請我們過門一敘,我在思索到時候帶誰過去。”
還能有誰?段可茹翻了個白眼道:“我,你就行了,帶的人多了,還不定惹出什麼事情呢。”
聽了段可茹的話,邱氏有些猶疑道:“這信上說的是闔府的女眷,段可忻雖不是我的親身女兒,到底也是這府中的人,要是不帶的話,面子上說不過去。”
這倒是個問題。
段可茹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想起被老夫人關在祠堂的段可忻,衝身邊的小丫鬟使了個顏色道:“你去祠堂,告訴段可忻,我和母親要去王府做客,問她要不要同行。”
那小丫鬟也頗爲機靈,輕巧的應下來,便消失在房間之中。
段可茹做完這些之後,對邱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卻被後者的一個眼神瞪過來,嚇得笑容僵住。
“你這丫頭跟誰學的,做事情這般的老道,要不是看着你長大,我還以爲換個人呢!”
“孃親還是喜歡你從前的樣子,雖然不愛講話,但卻是個真真正正的孩子樣,我看着心裡也舒坦!”
要還是那樣……我們也只能舒坦幾年,最後栽在秦氏和馬氏的算計之中,在沒有翻身的可能。
而現在雖然活得累一些,但起碼能保證自己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在這個問題上,段可茹沒有和邱氏爭辯,因爲她不講出前世,更不能講出她的擔憂和恐慌。
眼睛一轉,段可茹落
在邱氏的手腕上,眼神一滯,有些詫異道:“孃親,你這鐲子……”
晶紅色的瑪瑙手鐲,像是天邊的一彎紅霞,牢牢的繞在邱氏的小臂上,陪着那如珠似玉的白嫩皮膚,說不出的勾人。
這鐲子分明和秦氏送出去的鐲子一模一樣!
邱氏隨着段可茹的眼神,右手也撫上了左手的鐲子,狹長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留戀和懷念,接着消失不見。
“這是你姨母送的鐲子,一共有一對,一隻母親送了人,一隻留在了這裡。前些日子整理東西時翻了出來,覺得好看,便又戴上了。”
段可茹點點頭,眼角閃過一道暗光。
曾經貼身伺候的丫鬟,到了現在卻百般算計她,母親誠心對待,如今遭遇背叛,怕是心裡不好受吧?
怪不得前世的母親從來不和秦氏爭奪,只怕是這其中還有一些情義在裡面吧?哎,母親還念着舊情,那秦氏卻恨不得母親死在她手中!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無情!
段可茹的愣神,讓邱氏以爲後者看上了這鐲子,當下無奈的笑了一聲,將鐲子從手腕上取了下來,遞給沉思中的段可茹道:“你這丫頭,不就是一個鐲子嗎?至於這麼着迷?”
段可茹的腦中卻靈光一閃,迅速伸手接過那鐲子,靈巧的塞在自己的懷裡。
原本想給秦氏和玲瓏一個串通倒賣的罪名,此時此刻她卻有了更好的主意……
對付擁有爪牙的敵人,溫和手段是最要不得的,與其草木皆兵的唯恐秦氏暗害自己,倒不如直接給秦氏一個重擊!讓她在這後院之中翻不過身,更沒有精力醞釀壞心眼!
段可茹的強盜情形,讓秦氏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輕輕皺起了眉毛。莫不是這丫頭被虧待了?要不然怎麼一個鐲子都這般在意?而且昨天還問自己要鋪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孃親這裡有點事情要做。”
想到這兒,邱氏將段可茹從椅子中飽了下去,吩咐丫頭將後者送回去。段可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自然美看到邱氏的怪異神態。
段可茹走了之後,邱氏坐了一會兒,接着吩咐身邊的一個丫鬟道:“你去邱氏錢莊,將那裡面的顧媽媽給我找過來。”
小丫頭點點頭,應聲離去。
邱氏錢莊是邱氏手中最大的店鋪,也是邱氏手中最賺錢的店鋪,而那顧媽媽則是邱氏的乳母,被後者分派到邱氏錢莊中,照看着邱氏所有的店鋪,也算是位高權重。
除了天大的事情,邱氏是不會見顧媽媽的,但是明顯這次,邱氏有了自己的打算……
祠堂處。
段可忻叉着腿坐在牌位面前的蒲團上,一張略帶姿色的小臉上,露出濃烈的嫉妒和不滿。
同樣是孫女,爲什麼段可茹一回來家,她就要被塞在這個祠堂?爲什麼段可茹做出那樣丟人的事,還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而她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就被自己的祖母當中踢打?
“啪!”
手中的檀木佛珠串再次被她揪斷一根,隨着那怒氣像屋子的四周滾過去。
“段可茹!都是你搶了我的東西!都是你讓我被罰跪在祠堂!都是你害的我沒人愛沒人疼!你這個混賬
!我要在祖先面前詛咒你!詛咒你嫁不了好人家!不能安生不能如意!”
到底是小孩子,還沒有學會大人罵人的遣詞造句,只能把自己認爲最惡毒的話吐出來。
罵完之後,可忻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彷彿發泄一般,一拳頭重重的打向那供奉的案几!
“咔嗤!”
那些供奉着的水果和熟肉的盤子,被段可忻的一拳從桌子上打掉,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與此同時,邱氏房中的小丫鬟帶着邱氏和段可茹的吩咐,推開了房門。
“二小姐!”
眼見着段可忻要將那祭祀用的綢布給抽下來,小丫鬟臉上一急,幾步就衝了過去,一把抓住段可忻的手,從那蒲團處拉到了房門口。
“二小姐你是瘋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然敢這麼胡鬧?你的丫鬟和嬤嬤都去了哪裡?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這是祠堂啊二小姐!你要是將那綢布扯下來!我敢保證你的腿今天就會被打斷!”
“啪!”
段可忻卻受不了這種嘲諷,小手猛地往那丫鬟臉上扇了一巴掌!
“你個刁奴!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你竟然敢這樣訓斥我?誰給你的膽子!”
終於找到了個撒氣的對象,段可忻嫌棄一巴掌不夠,又一巴掌狠狠的甩了上去。別看段可忻的手掌小,這一下子卻力道十足,讓後者的臉頰成功的腫了起來!
“啊!”
小丫鬟失聲尖叫,直接一個鬆手,將段可忻甩在地上!
她摸摸自己那紅腫疼痛的臉頰,水光和怒意在眼睛裡面翻涌!
之前她還可憐這個二小姐!那麼小的年紀因爲生母的罪過,成了整個府裡最不受待見的人!卻忘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俗話!
這纔多大就知道給人耳光!而且是不分青紅皁白就這麼兩耳光!在大夫人的屋子裡這麼多年,她可是連一句重話都沒聽過!
“嘶!刁奴!你竟然敢摔我!”
段可忻皺着眉頭,一邊疼痛的尖叫,一邊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屁股,眼淚都差點忍不住從眼眶裡擠出來。
“刁奴?”那小丫鬟冷哼一聲,盯着趴在地上的段可忻,再沒有半分的憐惜。
“奴婢就算是個刁奴,在大夫人手下混日子,跟着大小姐,也比您這個主子過得好!如今你看看這祠堂中,除了你這被視作廢物的二小姐,還有幾個人在?奴婢若不是奉命過來,更不會瞧您一眼!”
“你!”
段可忻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將自己燃燒掉一般!
“我什麼我?”那丫鬟甩甩袖子,像是嫌棄一樣,淡淡的瞥了一眼段可忻,接着扔下一句話後,離開了祠堂。
“大小姐和夫人在明日要去三王爺家做客,夫人心善,特地差我來問問您去不去,不過我建議您還是別去了,省的丟了我們段府的人!”
“啪!”
房門被那丫鬟重重的關上,段可忻的眼淚再也受不住的墜下來,但縱然到了這種情景,她那口中的惡毒話語依然不減。
“我爲什麼不去!我絕不能讓大夫人和段可茹這兩個賤人如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