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商談無果
站在院子裡擡頭望天,鼻間有隱隱的橘子香氣。
就連梅氏自己都已經遺忘了這棵橘子樹,想當初只是棵小樹苗而已,不知不覺竟也長到這般大了。枝椏上掛着的小小橘子已經開始泛黃,梅氏摘了一顆遞給葉殊。
葉殊歡喜地剝開,迫不及待地塞了一瓣入口,卻“哇”地一聲吐了出來,苦着臉道:“好酸呀。”
“呀,真是酸橘子。”梅氏也嚐了口,酸得眉頭緊皺,“可惜了這棵樹,沒有好生打理過,這結的橘子竟也不能入口了。”
嘆了口氣,梅氏領着葉葵春蘭進了屋子將東西放下,又匆匆收拾起來。沒多久丁多福便也回來了,看到屋子似乎也想嘆氣,卻不知爲何又硬生生擠出個笑容來。等到幾個孩子都出去後,他終於忍不住同梅氏道:“這三孩子,你是如何想的?我瞧着還是想個法子將人往別處安置去吧。”
梅氏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道:“如今你怎麼又來說這個了?”將笤帚換了個手拿,她無奈解釋,“你既都這般說了,我便也老實同你講。小九兩個我先前便同你提起過,爲的是將來能拉大郎一把。至於小葉子我心裡有旁的想法,大郎將來總是要娶親的,倒不如娶個知根知底的我也好安心。”
“你……竟是打的這個主意?”丁多福一臉震驚,顯然沒有想到梅氏會說出這番話來。
梅氏覷他一眼,似是責備他大驚小怪,“不然你以爲如何,將她養大了再貼補銀錢嫁出去?”
丁多福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沉默了下來。
屋裡兩人的對話,外面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葉殊正纏着小九給他摘橘子樹頂上最紅的那顆。“酸橘子不能吃,你要它做什麼?”葉葵見他纏得厲害,終於忍不住問道。
他眨眨眼,“一顆是酸的罷了,你怎知滿樹都是酸的?”
葉葵幾個聞言俱都語塞,若說知道他們自然是不能知道的。
可橘子好不容易摘下來了,一嘗仍是酸的不行。但葉殊卻還是一瓣接一瓣地往嘴裡塞,葉葵想要搶過橘子不讓他吃卻聽他道,“阿姐阿姐,既是我說要摘的,便是酸也該吃完纔是。”這話說的葉葵哭笑不得,盯着他的小米牙看了半響,仍是搖頭道:“才掉的牙,再吃這般算的,只怕你趕明兒連豆腐也咬不動了。”
春蘭亦在一旁幫腔,葉殊這才放下了橘子。
倒是葉葵經過這麼一着,忽然有些擔心起葉殊的性子來了。說他軟弱有時候卻又執拗得毫無道理可言,說他聰慧可又似乎不喜動腦子,說他年幼天真不知愁可卻又似乎什麼都明白。這樣的性子,會將他今後的路變成什麼樣?
這是除了天誰也不知道的問題。
當天夜裡,因房間只理出兩間來,便由梅氏領着春蘭幾個睡一間,丁多福領着小九幾個睡一間。到了半夜,氣溫驟降。不多時大雨便“嘩嘩”落了下來。屋頂年久失修,被雨水一打,瞬時屋內便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西邊剛放了個盆子接住了雨,北邊又漏了起來。
這雨是如何也接不住了。梅氏直起腰,不再去理會這漏雨,轉而對她們道:“趕明兒修了便不漏了。倒是咱們這運氣好着呢,剛搬過來就下了場大雨。”
這運氣好不好,葉葵不知道。但這屋子到底有多破舊,她卻是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丁多福便跟梅氏去選種育秧了。
已是晚了些日子,趁着這幾日雨水多,將秧苗種出來纔是。大人們忙,孩子們也得忙。春蘭領着幾個孩子擦擦洗洗的,收拾屋子。中途春禧吃着塊糖過來了,見他們在幹活她也不動,只坐在橘子樹下乘涼,一邊充當指揮員,“哎哎,那邊、那邊……還有這,這也髒……”
春蘭還在記恨她不肯跟他們一道來的事情,當下便摔了抹布道:“你不是要跟他們過嗎?如今又來這裡做什麼!”
“大姐,我留在那不是爲了給你們省糧食嘛!”春禧一把從小竹椅上站起來,“不待見我,我不待了便是。”說完拍拍屁股便走人,看也不看春蘭一眼。
春蘭氣急,暗罵了句:“豬油蒙了心了!”
可氣歸氣,到底還是捨不得自家這小妹,等到夕間梅氏兩人回來了,她便去說:“娘,春禧那丫頭咱真不去接了?”
“過些日子再說吧。”也不知是地裡活重累着了,還是先前被春禧給傷了心,聽到春蘭這般問,梅氏也只是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先吃飯吧,都忙一天了。”
剛剛搬過來,一切都還沒安頓好,加上糧食有限,所以只煮了鍋番薯粥就着小鹹菜便算是一頓了。吃完了飯,丁多福又去尋了東西來修補屋頂,梅氏跟着在一旁遞東西。葉葵幫着春蘭匆匆洗了碗,便去尋小九。
“你,什麼時候走?”原本細白的小手已經有些粗糙,葉葵皺了皺眉,將身子靠在了橘子樹上。
小九坐在小椅子上擡頭看了看天,輕聲道:“我若是走了,你們怎麼辦?”
穿着半舊布鞋的小腳踢了踢地上的一顆小石子,葉葵吐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不知……”她的確不知道接下去的路要怎麼走,一開始她所想的都只是她跟小殊兩人罷了,可小九一走,他們倆留着實在是說不通。
小九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緊抿着的嘴角透露出一種同他的年紀不相符的肅然,“想來最晚也就是過完年了。”
“年後?”葉葵揉揉眼睛,“實在不行,到時我跟小殊悄悄去池婆那便是了。”
小九聞言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被突然響起的叩門聲打斷了。
其實那院門也已是倒了一半的,所以聽到叩門聲,也沒有人上前去開,只梅氏遠遠喊了聲:“是誰來了?”
“咿呀——”
破舊的木門發出令人牙倒的聲音,門後走出來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大漢,胳膊胸口鼓鼓囊囊的,一看力氣便極大。
“我說多福,你們好端端的怎麼搬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