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嬸嬸,謝謝你~”寶姐兒同道一行禮。
她的禮節十分標準,如若不說,根本不曉得,她從未學習過。
寶姐兒,確實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
道一伸出手,在她離開之前,與她的手指相碰。
第一次靈魂與身體分開,翌日一早,寶姐兒像往常一樣,等着下人打水梳洗。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來家中掛起白布,就好像今年冬日的雪一樣。
寶姐兒才一歲多點,她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這樣,只知道那幾日,她的阿耶、阿孃很傷心,連她伸手要抱抱,兩人都看不見她。
被直接無禮,有一便有二。
寶姐兒該到吃飯的時辰,也沒有人替她準備。
反正她也不餓,哼!寶姐兒氣鼓鼓的想。
晚上睡覺,連個守夜的人也沒有,她感覺害怕呀,可是阿弟生病了,阿孃他們要陪着阿弟,我是一個姐姐,要照顧阿弟才行,就把阿孃他們讓給阿弟吧。
只有一晚哦,阿孃,你們明天一定要來我看呀。
蜷縮在被窩的寶姐兒,委屈又大度的想道。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
等到第三日,寶姐兒看到,陸音夫婦,悄悄的埋了一口小黑棺槨,家裡的白布沒過多久,也陸續撤下來,那種讓她特別難受的氛圍,總算消失了。
孩童早夭,入不得祖墳。
就連王四郎家裡的僕婦,也不得對家中掛白布一事多言。
是以,外界並不知道,他們的女兒沒了。
寶姐兒根本不明白髮生什麼事,她只知道自那一日起。
不止阿孃他們,就連家裡的人下,也開始無視她。
寶姐兒想起,她偶爾聽過的話本子,很多下人都是學掌家人的,他們喜歡誰,下人便喜歡誰,他們無視誰,下人也會照着做.
難道因爲她是一位小女郎,所以,阿孃他們不喜歡自己,不想要自己了嗎?
寶姐兒揣着糊塗,整日在宅子裡遊蕩。
直到,有一日,她被太陽灼傷,遠遠見到父母。
湊近些,還能聞到阿孃身上的香氣。
寶姐兒下意識的閉眼,享受的吸着。
她伸出雙手,“阿孃,我好疼呀,你抱抱寶姐兒呀~”
可是,陸音兩人與她擦肩而過,嘴裡還念着,“小四的又傷風了?這次的郎中,一定要請個好一點兒的,每次都弄得小四反反覆覆的,好好的給折騰瘦一圈。”
王四郎甚至還‘踩’到她的腳,感受到什麼,下意識的回頭看看,眉頭一皺,疲憊的揉揉額頭。
“四郎,怎麼了?”
“無事,可能是太累了。”
“.”
夫婦二人的聲音,越來越遠。
寶姐兒的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
她拿着被太陽‘燙’出個窟窿的手來,抹着不停掉的小豆子。
“阿孃他們真的不要我了嗎?”寶姐兒上氣不接下氣的問自己。
她想起父母剛纔着急,就是爲了阿弟。寶姐兒嘟噥着小嘴,淚水還在眼裡打轉,“應該是阿弟,他的病比我手上的傷嚴重,所以纔會離開。”
想到這裡,寶姐兒有些着急,“阿弟,不會出事吧!”
她也不知怎麼的,心念一轉,人已到王小四的房間。
屋裡藥味很重,聞着很嗆鼻,這是她從來沒喝過的東西。
寶姐兒撇撇嘴,“原來要阿孃他們抱抱,是要喝這麼難聞的東西呀,我纔不稀罕呢。”
她嘀咕得很小聲,但牀上的王小四,瞬間,眼睛瞪得極大,一直看着她。
寶姐兒往左,他也往左.
兩姐弟玩兒得不亦樂乎,都‘咯咯咯’的笑起來。
“四郎,你看小四在看什麼?”陸音有些害怕,“他是不是燒糊塗了,所以.”
王四郎嘴中安慰她無事,第二日便請‘高人’來看,恰好因爲郎中的方子對了,所以王小四身體大好,然後他看不到自己的阿姐
爲了能看到阿姐,王小四人小但鬼精,他猜出自己生病,才能見着阿姐,所以這幾年,他總是小病不斷
“.“
“阿孃、阿耶,你們要好好的呀~”寶姐兒笑着揮手,“阿弟,這幾年阿姐很開心.”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這麼多年來,並不是真的看不見她
陸音跪在雪地裡,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個挽留的聲音來。
王四郎就在她身邊,情形差不多,他一手攬着陸音,懷裡還躺着王小四,另一隻青筋直冒的手,深深的陷在雪地裡凍得通紅,雪被他揉作一團。
王小四像是感應到什麼,他哭得撕心裂肺,“阿姐,你不要走~”
他親眼看到自己的阿姐,好像魚兒吐泡泡沫一樣,泡泡炸開,阿姐也不見了。
“我要阿姐,我要阿姐”王小四本能的恐慌起來。
王玄之直接點其昏睡穴,他直接昏倒在王四身上。
王小四雖陷入昏睡中,但他的哭聲,早已留在青柏院的每一個角落,不停的迴盪在他們的耳邊。
“太上臺神,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通達仙靈,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固,魄不喪傾,急急如律令!”淨心神咒畢,睡夢中還在抽搐的王小四,漸漸安穩下來。
原本沒注意到的陸音夫婦,似在這一刻有所感應。
兩人緊緊抱着王小四,他們渾身的知覺,也似在此時回來。
道一左右瞧瞧,又唸了一段,安慰神咒,“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明,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身形。急急如律令!”
又在王四郎一家三口身上,各拍一張護身符,免得三人在這天寒地凍的院裡,凍出個好歹來。
做完這一切,同大病初癒的王玄之,悄悄的離開了青柏院。
出了院子,道一深深的吸口氣。
雪後的寒涼,爭先恐後的灌進她的肺腑裡。
她的靈力隨之涌來,頃刻間,便將這些寒意祛除。
王玄之輕撫去她肩上的雪花,柔聲問道:“你剛纔都看到了?”
道一的聲音悶悶的,“她只求一個擁抱,得到了,所以心願已了。”
兩人都未指名道姓,但他們心裡都明白在說誰。
寶姐兒,真是一個單純的好孩子啊。
道一搓搓手,“安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