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王玄之說話的同時,大門被他一掌拍開。
門後的情形,一覽無餘。
院裡雜草叢生,若非周時節說起,根本看不出裡面有人居住。
陳夷之抱着銀槍,走在最前頭。
順着腥氣的方向走去。
房子是一進的,穿過正堂來到後院,腥氣更甚。
腥氣最濃郁的地方,躺着一個全身上下被黑衣籠罩,不知生死的人。
“小心些。”聞着空氣裡的味兒,道一有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並不是開始以爲的血腥之氣。
陳夷之上前一步,用銀槍挑開那人頭上,戴着的冪籬。
一張色白如紙的臉,就這麼露了出來。
陳夷之立刻飛身上屋頂,警惕着四周。
道一則朝着那人跑去,王玄之則在四周查看情形。
“人還沒死!”
道一走近就發現,黑衣人的胸膛,還有微弱的起伏。
她二話不說,便搭上對方的脈博。
“你是誰?”道一直奔主題。
黑衣人中了一種蛇毒,且毒性來得迅猛,即使有藥,也來不及醫治。
即使如此,道一還是從身上,拿出一株龍膽來,之前在汾水裡摸到的藥材,都被她收着。
跟着,道一使出點靈力,替他延長一些時間。
活下來,不自動了結生命的黑衣人,近三載時光,還是頭一個。
道一自是想從他的口中,瞭解更多的東西。
黑衣人被她硬餵了藥,仍舊面無表情的靠坐着。
道一有點急,又只能等。
黑衣人就剩一口氣,打不得罵不得。
雙方都能感覺到,他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
“小一,怎麼樣了?”王玄之查看完宅子回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黑衣人死水一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觸及到他的右手時,下意識的動了起來。
王玄之注意到他的視線,將紅繩遞了過去,“這是你的東西?”
黑衣人想擡手接過,根本擡不起來。
王玄之便將紅繩,放在他的一隻手上,“它是我們從周家拿到的,你與周家有什麼關係?”
黑衣人將紅繩,緊緊攥在手中。
他看着紅繩,眼裡的溫柔,與方纔的死氣,截然不同,“周紀月幫過我的忙.”
道一兩人對視一眼,倒是與周時節說的符合。
王玄之又問:“他幫了你什麼?”
黑衣人揚揚手中的紅繩,極爲憐異的撫摸着,“好看嗎?”
紅繩上的油光,出自此人無疑。
王玄之點頭,“雖然做工不甚精細,編得還有幾分歪扭,但能出來編它的人,用的是十成心意,自是再好看不過了”
黑衣人明顯一愣,眼裡還有錯愕。
紅繩陪伴着他,已經有十七年了。
有時,他也會脫下黑衣裳,穿回在家時的衣裳,拿着紅繩去問,相熟或是不相熟的人,繩子好看嗎。
相熟的人說得比較委婉,陌生人則是直接說醜。
無一例外,沒人誇過。“謝謝你!”黑衣人拿着紅繩,放在心口,“這是我妹妹三歲那年,和我一起去鎮上,她見人家有在賣,便跑去一邊偷學的。”
“你妹妹很聰明。”
“是啊,她真的很聰明,人又很懂事”黑衣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每個字,都清楚的傳到兩人耳中。
道一仔細看着他的臉,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涌上心頭,“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黑衣人怔怔的看着她,“我叫穆同。”
轟!
穆同的話猶如驚雷,響在道一耳邊。
他的臉和記憶中,某一張臉,漸漸的重合起來。
“你妹妹是溪娘!”道一的聲音陡然提高,房頂上的陳夷之,都不由得眯了眯眼。
那不是林小乙害死的小娘子嗎?
他們還在穆溪的屍體附近,撿到小胖子,開始了和道一三天兩頭的爭鳥日常。
王玄之對溪孃的記憶,也很深刻。
他處置了林小乙,連帶着他的屬下,幫兇林小甲,還有心腹小潼,也已流放三年
穆同:“是啊,說來還要多謝你們,替我找到阿妹。”
道一難得沉默下來,就穆溪那樣的情形,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找到人。
穆同無力的撫摸着紅繩,“我與溪兒最後一次見面,當時我告訴她,那是最後一次外出,待我回去之後,就替她安排親事,可是沒想到,不過尋常的話別,竟成了天人永別”
“我找了她整整五年啊!”
“直到大理寺的消息傳出來,我才知道,溪兒的下落.”
“該死的都得到了他們應有的懲罰.”
穆同說到這裡,他將目光轉向王玄之,“你替我找到溪兒,可我卻對不住你。”
王玄之手心一緊,又聽他道:“你們能順着紅繩找到我,想來也清楚,當年,擄走王平安的人,便是我”
“是因爲,平安撿到了你的紅繩,你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所以,纔會抓住他的嗎?”
王五嬸說過,王平安有一日帶着紅繩回家,之後,人便失蹤了,再找到,便是他的屍骨
“他不是我害死的。”王平安被送回家,他的死,至今是王家人心中的一個結。
自然也是王玄之的一樁心事。
王家發生的事,或者說長安城中,只要稱得上事的事,穆同幾乎都知曉。
王平安被找到,甚至改名的事,他都很清楚。
自然也明白,王平安在王家意味着什麼。
穆溪的事,他更是清清楚楚,可他恨,當初的自己急於脫身,沒有抓住手中的勢力不說,還被關了一段時日,這才導致,溪娘失蹤後,連親自尋回她的機會都沒有。
“王五郎當初幾與族中斷絕關係,我原本想挑王家另一個孩子的,可是不巧得很,我只能帶走他,三年前他出事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今日,只是沒想到,那麼快.”
“我們的一舉一動,彷彿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你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麼角色?”
“我對城中之事,瞭如指掌,皆因我是打探消息的一員,因我幾次有功,成功升爲‘羅網’的一個小頭目,當初爲了溪兒,想要脫離組織,這才僥倖留下一條命來。”
道一問:“你們是五字部掌管消息的成員。”
穆同不意外他們知道,根據他們二人的行蹤,很多事,也能推算出來,“不止如此,我們‘羅網’提供消息,打探各家的事,然後告知上頭,自會有人來處理。”
“當初王家的事,也是如此。”
王玄之:“城中有哪些地方,是五字部‘羅網’的勢力?”
穆同說了幾個地方,“他們能來滅口,想來你們現在過去,也找不到什麼的。”
王玄之看了眼屋頂,陳夷之的身形,很快便消失不見。
他收回目光,“你說有專人盯着王家,除王家外還盯着誰?”
穆同:“王二郎君,心中應當有數吧。”
他微不可聞的勾脣,“自然是整個長安城!”
道一兩人的心,猛的一沉。
王玄之突地,記起一事,“楊家可是與你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