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山的天氣,變幻莫測,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清晨還是天高氣爽,萬里無雲。這才轉眼間,天上竟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打下,直教人臉上生疼。
不過再大的雨,顯然也阻擋不住衆人獵殺妖獸的決心。山洞二十餘人眼見不可能再跟着侯衝,紛紛冒雨散去。畢竟秋獵至多還有十日便將結束,他們可不想讓寶貴的時間白白浪費掉。
在功名利祿的面前,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不大一會兒,偌大的山洞空空蕩蕩,只剩下段義、侯衝、蒙朝歌、柳依依四人。
望着天地間拉起的一道雨簾,段義兀自愣愣出神。他還想着昨夜柳依依單獨與他說的那番話,其中的深意,實在發人深省。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段義正在利用侯衝。然而他又焉知,侯衝不是在利用他。他毫不懷疑,侯衝的城府計謀絕不輸於他。侯衝顯然不可能僅僅是爲了獵殺妖獸那麼簡單,因爲他根本犯不着費這麼大力氣。
這一場獵獸之行,尚未出發,便已蒙上了一層撲朔迷離的紗罩。
而在那紗罩之後到底是什麼,誰也不知道,或許只有當它揭開的那一天才會恍然大悟。
小銀滿不在乎道,“主人何必擔心這些事,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孃的!只要主人隨時保持警惕,看侯衝那小子能耍出什麼花樣。更何況,咱們是有心算無心,該後悔的是侯衝。這小子要是敢耍什麼花樣,定要叫他摔個大跟頭。”
段義聞言,一掃心中疑問,又恢復了昂然鬥志,暗道,“管他侯衝有什麼陰謀詭計,我的目標只有一個!”
餘人見段義先是望着雨簾發愣,旋即又雙目神光煥發,大感詫異。
此時,柳依依蓮步輕移踱到段義跟前,望着如玉珠般的雨幕,頗有深意道,“好大的風雨。”說着又別過頭去,盯着段義,道,“你說是麼,段公子?”
“嘿嘿,主人,這小妞又來勾引你啦。”小銀嘿嘿笑道。
段義神色一怔,自然明白她言外之意,只是淡然道,“風雨再大,一樣前行。”
“咯咯,公子說的不錯。”柳依依咯咯嬌笑,便即不言。
忽的,又聽蒙朝歌笑道,“想不到依依姑娘對在下不苟言笑,倒是對段兄另眼相看。”
柳依依神色淡然,道,“蒙公子言中了。只是依依敬重公子,不敢胡言亂語罷了。”
蒙朝歌苦澀一笑,搖頭不言。
段義見他二人話不投機,倒是大感詫異。
“主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銀道,“無非便是這個蒙朝歌看上了這個小妞,可是這小妞對他愛理不理。然而這小妞看上了主人你,蒙朝歌吃醋。不過主人你不要又遇上桃花劫,女人沒到手,反而引來一個強大的情敵吧。”
段義暗自搖頭。他自也看出來蒙朝歌目中透露出的火熱之色,不過他更明白似蒙朝歌這等人,只會將實力、權勢、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蒙朝歌可不傻,絕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衝動行事。
這就是青年才俊與紈絝子弟的差距,前者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後者則純粹是胡亂囂張。
很顯然,似蒙朝歌、侯衝這等人,是最可怕的。
便在段義心潮起伏之際,侯衝笑道,“蒙兄可是自討沒趣,依依姑娘如果對任何男人都加以顏
色,那可便不值得王都那麼多人趨之若鶩了。”
段義暗贊侯衝高明,這一句不但捧了蒙朝歌眼界高明,亦誇讚了柳依依與衆不同。
“嘿,拍馬屁的功夫差點都要趕上你小銀大爺了,好小子!”小銀卻是大爲惱火,惡狠狠道。
這時,就聽侯衝又道,“時辰不早,咱們這便出發吧。這一場大雨,倒是加大了咱們行進的速度,爭取今夜能夠到吧。”
說着喚來自己的坐騎,翻身上馬,就那麼衝入雨中。
此時雨嚇得更急了幾分,便如同有人一桶一桶往頭頂潑水。然而令人驚奇的是,無論多大的雨水遇到侯衝身子半寸之內,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去。就好像他的身上披了厚重的雨披,雨水順勢滑開了去。
然而餘下三人眼界何等高明,立時便被侯衝這一手高明功夫一驚。
很顯然,侯衝是暗自催動罡氣,將雨水格擋在身體之外。可是要讓罡氣僅僅侷限在身子半寸之內,那可需要極強的操控力。莫以爲罡氣罩越大越難掌控,事實上範圍越小才越困難。因爲罡氣性質遊動,天生便欲往外擴散,故而需要真元凝塑。罡氣範圍越小,產生的排斥力自然越強,對修煉者的要求愈是困難。
侯衝能將罡氣壓縮在身子半寸之內,幾乎已經是四重天以下的極限。
“哼,這傢伙又在主人面前炫技,真是可惡!”小銀惡狠狠道,顯然是看不慣侯衝招搖過市的行徑。
當侯衝剛剛策馬衝出雨幕,蒙朝歌已然翻身上馬,道,“依依姑娘,在下先行一步了。”言罷,一馬似箭亦衝了出去。
偌大的山洞中,只剩下段義和柳依依兩人了。
“段公子,請吧。”柳依依微微一笑,道。
小銀愕然道,“主人,你說這娘們咋就老喜歡對你笑呢?難道她真是是看上主人,要娶你爲夫?”
段義哪裡理會小銀,黑着臉翻身上得小毛驢,一言不發衝了出去。他並未催動罡氣抵擋大雨,任由雨水澆打在身上。
柳依依卻是一驚,她請段義現下自然有考較段義實力的心理,想要看看後者如何抵擋雨水。卻哪想,段義竟然任憑雨水打在身上。她又是驚訝又是失望,搖頭不已。
過來不片刻,她忽的大吃一驚,失聲道,“怎麼可能!”
只見雖然有無數雨水打在段義身上,可是他的衣衫頭髮等皆未溼,反而乾燥如故。這是絕無可能,除非段義能夠令罡氣內守於體,令雨水一碰到衣衫便被震開。果真如此,那麼段義可比侯衝等人高明瞭不止一點半點。雖然僅僅是半寸的差距,可卻是天壤之別。
不過從理論上來說,段義絕不可能辦到的,即便是四重天高手也幾乎不可能。
眼見段義快要消失在雨霧之中,她趕忙收起心中震撼,策馬追了上去。
霎時間,山洞中最後一人離去,再也沒了一點生氣。唯見洞頂的雨水匯聚成一條條粗壯的水龍傾瀉而下,便如同瀑布一般。雨水混着泥沙,傾瀉在地上,又匯聚成一條頗爲粗壯的溪流,朝山谷中心滾滾而去。
雨一直下,此間卻再也沒了人蹤。
卻說柳依依策馬狂奔,馬蹄漸起無數泥漿,飛射而去。不過她的水綠長裙卻一泥不沾,潔淨如洗。
不一會兒,她終於又重新瞧見了段義的身影,趕忙催動坐騎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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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到得段義跟前,才見小毛驢踽踽而行,說不上快,也說不上慢。而段義竟也不管小毛驢,自顧緊閉雙目,神色凝然,竟彷彿修煉入定。
她吃了一驚,不知段義弄什麼玄虛,不由得問道,“段公子,你是怎麼辦到的?”她自然想問段義是如何將雨水格擋在外,這個問題如鯁在喉,不問不快。
然而段義置若罔聞,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
柳依依又連着喊了兩聲無果,心下大爲惱怒,猛地朝段義推去。她惱怒段義不理她,下手力氣可是不小,足可將段義推倒。
卻哪想,玉手方纔接觸到段義的衣衫,猛地就如同摸到了一團火炭一般,奇熱無比。她嬌軀如同觸電,下意識的就要縮回手來。卻哪想段義身上立時盪開一股強勁無匹的震力,洶涌澎湃。
這一下變故來得太快,柳依依根本無所防備,身子竟然吃不消,震飛而下,往馬背下跌落去。
其實段義身上的震力雖然強勁,但以柳依依的修爲,根本不會如此不濟。只可惜她猝不及防,這才遭了道。這一下要是滾下去,雖然不會受什麼傷,但絕對難看無比。
“啊!”柳依依忍不住大聲驚呼。
便在這緊要關頭,忽的一隻有力的大手捉住她的芊芊玉手,猛地向回一拉,她又重新回到馬背之上。
算是有驚無險,柳依依俏臉緋紅。
捉住她的那雙大手,赫然便是段義的。
“嘿嘿,主人你又一次英雄救美啦!”小銀忍不住哈哈笑道。
段義卻顯然沒有絲毫英雄救美的覺悟,只是淡然道,“小心一點。”旋即便鬆開柳依依,又恢復入定狀態。
此時,柳依依卻是芳心亂跳,心潮起伏。她也不笨,自然明白段義方纔是在修煉入定。而能夠在此時入定修煉,實在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她心中更爲佩服的,還是段義苦修精神,也明白段義能夠取得今日成就,靠得正是這種精神。
而她更驚異的是段義身上那股神奇的熱力,居然如此強大。此時她才明白,段義並非是靠着罡氣格擋雨水,而是以熱力直接蒸發雨水。不過那股熱力居然遠而不覺,凝守段義體內,纔是令人驚歎。
她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因爲種種神奇皆因段義特殊的修煉功法。
“你……你方纔是在修煉麼?”柳依依忍不住問道。
“嘿嘿,難道你以爲我主人是在睡覺?”小銀打趣道。
段義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柳依依暗自吃驚,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終究是沒說出口。
時間便這般在沉默中流逝,柳依依懷着心事,段義入定修煉。
過得好幾個時辰,已然過了晌午。然而天空依舊烏雲滾滾,如同傍晚,雨更是下個不停,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柳依依黛首深埋,想着什麼。突然,就聽得一道清脆悅耳的笛聲傳來,令人精神爲之一震。柳依依吃了一驚,擡起頭來,這才見段義不知何時已然橫笛吹奏。而更令她吃驚的,段義坐下小毛驢居然極爲通靈,隨着笛聲翩然起舞。
然而她的震驚還未就此結束,她只覺段義在吹笛的同時,居然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跟隨者那笛聲起伏。
她徹底震驚了,忍不住問道,“你……你這也是在修煉麼?”
段義輕輕點頭,笛聲依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