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門口。
熊熊的火光將這一大片地兒映得通紅。
“師父!”
一名小道士正倚着城隍廟的大門,嘶聲力竭地喊着,正是嗜賭的小道文才。
就在廟門的半米開外,一道火牆熊熊燃燒着,將廟內廟外劃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廟內,仍然是清靜自在一方淨土,而廟外,已經化成了血與火的人間地獄。
而文才的師父,城隍廟的廟祝林九道長,則就站在廟門的火線之內,留給文才的,就是一道孤獨的背影。
在廟門外的街道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一具具的屍體。
這些屍體,大多都是這條街上的民衆,其中有僧有道也有俗,都已經斷了氣,血流滿了一地。
其間,也夾雜了兩具和狼狗差不多大小的白狐屍體。
“倒是我小瞧你了,想不到德陽縣這小地方,竟然還藏龍臥虎,有你這般道術高手。”
一道清冽、又帶着絲絲恨意的聲音在場上響起。
只見在林九的對面,站着一個妖豔的中年美婦,邊上還簇擁着幾個同樣也都是美若天仙的年輕女子。
正是尋芳閣的羣妖。
而國字臉、灰白劍眉的林九道長,則一手持金錢劍、一手持符,擺着一個迎戰的姿態,警惕的與這幾妖對峙着,可以看到林九道長身上的明黃道袍上,落下了不少血跡、灰燼,而持着金錢劍的那隻手,甚至在微微顫抖。
這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靈力使用過度,整個人都有些虛脫無力了。
“妖孽,犯下此等殺業,就算貧道今日身死,來日也自有天罰降下!”
林九道長感覺自己的喉嚨裡都是一片火辣辣的幹痛,但仍然喝罵了一聲。
事情爲什麼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已經無需多言了,但真要說起來,其實也就是三言兩語的事兒。
結束了一天功課的林九道長和文才小道士,在這夥妖魔侵入城隍街的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那麼多一夥的妖怪,架着妖風而來,妖氣之盛,任何一個有道之士都能發現。
若是放在往常,林九道長早就第一時間衝出去與妖魔大妖三百回合了——倒是要看看是哪路妖怪如此大膽,敢公然在城隍廟門口行兇。
但是,想到自己這一脈的“生死劫”或許就應在今晚,林道長還是硬生生的壓抑下了衝動。
只是不想,這夥妖魔卻不是簡單的只是來擄掠一兩個人走就算了的,而是要血洗一條街!
雖然這些妖魔確實也不敢衝進城隍廟裡,但是邊上的其他百姓,卻都是遭了殃。
要說這條街上,除了林九道長和文才外,其他真有點實力的降妖師倒也不是沒有,只是實力有強有弱,但是無論如何,在面對數名幾百年修爲的狐妖,甚至其中還有一隻已經渡過了第三重“脫胎換骨”雷劫的老妖時,統統都只能算是砧板上的魚肉。
一時間,整條街上哭聲震天,血流成河。
林九道長本來想着寧願讓妖魔害死幾個人也得保住自己這天師一脈的傳承不能斷,故此閉門不出,但心中已極爲慚愧了——身爲一名天師,明知有妖魔害人卻不出手,豈能於愧無心?
但眼下,這妖魔根本不是抓幾個人,而是直接屠殺一整條街,肆虐至此,這林九道長又哪裡還能忍得住?
當場就拿上剛剛編好的金錢劍,摸出一疊符籙要衝出去驅趕妖魔,保護百姓。
至於那小道士文才,林九道長卻是嚴令他不得走出廟門。
雖然說文才只是學得了傳承的一鱗半爪,而且還把《天師符法》給搞丟了,若是林九身死,這天師一脈也和斷絕了差別也不大,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能留下點什麼的。
於是就這樣,留下文才一個人,林九道長衝出了城隍廟。
本來吧,林九道長也是尋思着,稍微拖延一下妖魔,能儘量多的救護些百姓進入城隍廟中避難就算功德圓滿了。
但是不想,其中竟然還有隻渡過了三重雷劫,法力大增的老妖。
林九道長一衝出城隍廟,去路就被妖火所封。
結果就是人嘛,一個都沒救到,林九道長也陷在了外面。
不過要說這些妖狐嘛,也是小看了林九道長——畢竟根據可兒一路留下的打鬥痕跡看來,對方說很強也不至於,不讓不會讓可兒跑出那麼遠。
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妖怪想像過,可兒是被一個滿身肌肉的傢伙幹掉的。
而且實際上,別看林九道長看起來才五十歲上下,但其實也已經快七十的高齡了,一身茅山煉氣術和天師符法也沉浸了幾十年,就連趙離雖然看林道長好像武藝不咋的,但也絲毫不敢小瞧。
如果真的有不開眼的武林人士來找林九道長的麻煩,那麼也會發現,引以爲傲的一身武藝,在對方的符術與靈力面前,相當的孱弱。
雖然林九道長還算不得真正的入道、修仙之士,但若是在凡俗人間,也絕對是實力接近封頂的那一檔次了。
於是,一交手,妖魔方也是吃了暗虧,特別是在林九道長打出了“天雷符”的時候,當場就有兩隻小狐妖當場昇天、現出原形,就連渡過三重雷劫的中年美婦“阿婆”,也受了些傷。
“老身也不指望能再渡過什麼“業果劫”了,你這老道士先殺吾家可兒,如今又接連殺害兩位孩兒,必要用你人頭、魂魄祭拜她們!”
中年美婦“阿婆”惡狠狠的喊道,同時,手一揮,就有一道濃郁的黑氣從袖口中射出,向着林九道長蜿蜒飛去。
而邊上的幾隻小狐妖,也是身形變化,化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樣——尾巴毛茸茸的拖在身後,手上利爪暴漲,眼睛化爲獸瞳,耳朵也變得毛絨絨、高高豎起的狐耳,向着林九道長周邊包去,試圖找機會襲擊。
“五雷猛將,驅雷奔雲,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而林九道長面露悲愴之色,口中急喝咒文,同時手中符籙一揮,只見一張靛藍色的符紙脫手而出,凌空懸於半空中,符面上竟隱隱有雷光閃現。
“師父——”
看着一番血戰又要開始,在廟門內的小道士文才也忍不住哭喊了出來。
這一戰,無論是勝是敗,只怕他都要成爲孤家寡人了,他師父所用的那“天雷符”,已屬仙法,而非凡俗之人可輕借的力量了,用一次也就罷了,接連使用,就算擊退了妖物,怕人也要油盡燈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