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揹負着行囊,緩步的踏入了宋朝的疆域。
他沒有騎乘鳳雀,畢竟鳳雀只適合短距離疾馳趕路,不適合長途跋涉。
況且自己還揹着這麼大一個行囊呢,雄渾內力運轉輕身功法,雖然可以減輕自己的體重,但是卻無法改變行囊的重量。
葉太這次回來,心中也有了數種謀劃,志在要讓自己的名字,短時間內傳遍天下。
不僅只在武林,他更是想借助宋朝皇室的力量,真正改變武林門派和普通平民的關係。
率土之濱,皆爲王臣!
豈能有一點武力,就高人一等,乃至爲禍一方。
說到底,即便是武俠世界,最多和最苦的,還是普通平民。
最好收買的,也是他們,或許只要自己稍微迫使趙煦加幾條律例進去,讓他們每月能多吃幾個饅頭,他們都會對自己感恩戴德。
心中溝壑萬千,葉太重新踏入了荊州的邊界。
主城外,還是那個小鎮。
葉太想要順道看看,徐青丸把歸一劍訣練得怎麼樣了,若是有天賦,自己再任意傳她幾門功法,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這一切也都是順手而爲,荊州本來也是在葉太行進的路線上,若是想要自己花費大量時間,教授她武功,那是不可能的。
小鎮的氣氛如同往常一樣暮氣沉沉,年輕人大多都在荊州主城內謀生路,所以老弱婦孺居多,面容飢瘦者也不少,遂也難以看到幾分朝氣。
重新來到徐家爺孫的泥胚房前,院子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土包。
當葉太走近一看,卻眉頭一鎖。
還泛着新鮮泥土腥味兒的土包前,有一個簡陋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寫着五個字:徐老頭之墓。
這竟然是個墳堆!
而裡面葬着的是誰,好像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葉太鎖着眉頭,走入了竹條編制而成的藩籬。
那本來已經破損的木門,如今已經碎成木塊,兩塊脫了芯的黃銅花旗鎖碎裂在地上。
葉太看着腳下泥土裡的半截兒木劍,久久不語。
“小哥,這裡關門了,要找吃食,就去荊州城吧。”一個聲音傳來,是一位路過的赤膊中年大叔,肩頭上扛着一柄沾有乾涸泥塊的鋤頭。
葉太轉過頭去,問道:“還請先生留步,能給我說說,這裡發生了什麼嗎?徐老伯和那個小妹妹去哪了?”
那位大叔見葉太的華貴裝扮,本以爲他是路過打尖兒的,沒想到還還真認識那對可憐的爺孫,便停下了腳步,看了一眼那墳包,嘆了口氣,道:“姓徐的老頭死了,左右鄉鄰不知道他名字,只知道姓徐,就草草給他埋了,至於那獨臂小丸丸,唉,聽說被荊州惡蛟給擄去了。”
葉太表情寡淡,繼續問道:“爲何擄她?”
赤膊大叔放下鋤頭,雙手撐在木棍上,道:“那惡蛟擄人,哪有爲什麼,荊州造了他孽的黃花閨女,多了去了,更喜歡強擄少女,在戰船上猥褻之後,逼她們脫光衣服,自個兒回去,其中大多閨女不堪其辱,都投河自盡了。
至於這徐家小姑娘……
聽說她撿了一本武功秘籍,被軒轅劍宗的掌門軒轅龍城知道了,便迫使徐老頭交出來。
然後你也看到了,徐老頭死了,而他孫女也不知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被惡蛟一眼看中,擄回去‘拜堂成親’了。”
葉太蹙眉,道:“拜堂成親?她不過七八歲……多久的事情?”
赤膊大叔回憶了一下,道:“約莫四五日前吧,你也莫聽信什麼拜堂成親,那惡蛟近來染上了猥褻稚女的惡習,那被她擄去的稚女,又有幾個還活着呢?”
葉太沉默。
那赤膊大叔又嘆息道:“唉!這世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這荊州已經不是皇帝老兒的荊州了,而是惡蛟父子的荊州,那皇室郡王趙伯雲,號稱荊州龍王爺,豢養的黃甲淨是精銳,無人能治,無人敢反抗,聽聞軒轅龍城還獻媚說過‘三千黃甲可敵國’這類話,天高皇帝遠,就算那真正的聖旨傳來,或許還不敵荊州龍王爺的一句笑談呢。”
葉太繼續問道:“三千黃甲?按照大宋律例,他豢養的私兵,不是應在三百以內嗎?”
赤膊大叔回答道:“確實是三百以內,可軒轅劍宗卻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門派弟子誰家沒一套制式黃甲啊,有一句歌謠叫做‘黃甲輪流穿,皇家風水轉,荊州龍王爺,天命在他家’,在這片地界,龍王爺便是生殺予奪的皇帝。”
葉太仍舊淡漠如水,問道:“難道這方圓萬頃,都沒有一個忠於趙煦的肱股之臣嗎?這種歌謠也任由他傳?”
大叔笑道:“哈哈,有啊,怎麼沒有,聽聞那前任荊州太守,就曾向京城傳遞過密信,可是快馬還沒跑出荊州地界,那傳信使就被亂刀砍死,隔天,太守家就遭逢匪患,全家無一倖存。”
說完,繼續道:“小哥,既然在荊州地界,就要習慣,管你是什麼江湖豪俠,也要夾起尾巴做人,不然龍王爺家的三千黃甲,可不管你是簪纓權貴,還是什麼大派門人,既然你認識徐老頭,我便跟你多說了兩句,今後就當沒這個人吧,不要想不開。”
話落,赤膊大叔無奈的搖搖頭,揮手走了。
葉太彎腰撿起地上斷裂的木劍,表情淡漠,思緒萬千。
換在靈魂完整的時候,他絕不會這麼理智,或許提劍便殺入郡王府了。
但是此刻,他在問自己,值得嗎?
爲了一個或許已經被凌虐致死,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孩子,值得自己去和趙氏王朝撕破臉皮嗎?
他的最終目的,不過是要脫離這個世界而已,事實擺在這裡,如果能獲得趙煦的支持,無疑會加快這個過程。
可……
即便沒有趙氏的支持,憑藉自己一身雄渾的功力,真的做不到在兩年內,迴歸現實世界嗎?
說到底,葉太靈魂殘缺之後,就再也不會有衝冠一怒的情況,哪怕和李秋水在一起,自己表現出來的態度,也更多的是僞裝。
對於徐家爺孫倆的遭遇,他也只是有微微不快,不至於會熱血上頭。
可就是這微微的不快,卻讓他久久離不開腳步。
痛覺寡淡、嗅覺寡淡、性格寡淡……諸多種種讓葉太很久沒有真正高興,也沒有真正不悅的事情了。
很不巧,這件事情是他半年以來,第一件心頭不爽的事情。
無關乎正義與否。
葉太自身也都不是一個正義的人。
而是爲了順心意。
自己弱小的時候,縮起腦袋做人,苟且偷生,如今強大了,爲何還要做那違逆心願的事情,去昧着心意,曲意逢迎那趙氏皇族?
看着手中斷裂的木劍,葉太努力讓心中那抹微微的不快,不斷壯大。
他難以憤怒,卻需要憤怒,哪怕一絲絲,他也需要那抹情緒,去促使自己做出某些事。
壓過靈魂層次的空虛感,讓自己說服自己,暫時摒棄那瘋狂想要找回靈魂的迫切感,晚一點離開這個世界。
葉太將行囊和半柄木劍放在屋內,只有腰間懸掛着一把銀劍,緩步向着十數裡外的荊州主城走去。
他的表情淡漠。
可每踏出一步,心中要要拔劍的情緒,就放大一分。
周圍的空氣先是細聲微鳴,而後隱約響起了隆隆聲,無形的能量波擴散出去,讓周圍數十米的樹葉漱漱而下。
十里。
八里。
五里。
還有三裡。
那些路過葉太身邊的行人,盡皆臉色大駭的紛紛避退。
這個如神似鬼的男人周圍,已經掀起了一層層氣浪,上升到精神層次的壓制力,讓人近乎要窒息。
最後兩裡。
葉太仰頭長嘯一聲。
而後。
雲層中一聲響徹天際的鳳唳聲傳來。
白羽勝雪,神駿異常的鳳雀俯衝而下。
葉太高高躍起,踩在了鳳雀的背上。
鳳雀騰空而起數十丈,向着荊州主城飛掠而去。
“葉太踏鳳而來,要斬荊州黃甲三千!”
“請惡蛟赴死!”
“請軒轅龍城赴死!!”
“請三千黃甲赴死!!!”
公元1094年,農曆二月十八,太阿劍神的彪炳,從三聲赴死開始。
響徹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