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淨念禪宗
……
洛陽。
一座位於小山上的宏偉寺院。
寺院連綿恢弘，寺內建築加起來有數百餘間，儼然一座佛城。
除卻一座闊深各達三丈，高達半丈的銅殿外，所有建築均以三彩琉璃瓦覆蓋，色澤如新。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映照出如夢如幻的色澤。
當！
悠揚的鐘聲，從居於兩座佛塔間的大鐘內響起，也似有着滌盪塵心的力量，使得這一座寺院越發禪意十足。
轟隆隆！！
忽然間，一陣陣馬蹄聲響起，踏破了淨念禪院的寧靜。
只見一隊隊披堅執銳的士兵如潮水涌來，頃刻間就將這名聞天下的武林聖地包圍，滴水不漏。。
原本在寺前還有個小和尚在掃地，瞧見這一幕，立時嚇得向院內跑了進去。
“這位帝師究竟是想要做什麼，總不能真要對淨念禪宗出手吧？”
一箇中等身材，雙眸細長，閃露深邃光芒，一身黑甲，腰挎長刀的將軍露出疑惑之色，他搖了搖頭，輕嘆道：“猜不透，真猜不透。”
此人喚作楊公卿，乃是王世充麾下大將，不過早已對王世充任人唯親，獨斷獨行有所不滿。在王世充被收押後，他暫管洛陽軍隊。
“阿彌陀佛，楊將軍，不知到我淨念禪宗來, 所謂何事？”一聲佛號中, 淨念禪宗的大門被推開，一衆和尚已走了進來。
爲首之人高挺俊秀，身材修長瀟灑，有着難以言說的魅力, 無論如何去看都不該超過四十歲。
但楊公卿的面色卻不由凝重起來。
因爲他知道此人就是淨念禪宗的主持——了空大師。
此人無論武功、佛法, 具是天下絕頂，亦是他楊公卿得罪不起的人物。
了空大師修的是閉口禪, 已有數十年不曾開口說話。
剛剛發出佛號的卻是一個體型高大魁偉的藍袍和尚, 除了他外，還有三個穿着藍袍, 身形各異的僧人與他並排。
不消說，這就是淨念禪宗的四大金剛。
不嗔、不癡、不貪、不懼。
除了了空大師和四大金剛外, 他們身後還有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和尚, 數量莫約兩百來個。
楊公卿看的眉頭一跳, 這兩百個和尚與他帶來的士兵相比，並不算多。但個個呼吸綿長, 且氣機相合。顯然不但內功深厚, 而且精通合擊之術。
若這一衆武僧決心要殺出重圍, 只怕他的士兵全力阻擋，也未必能管事。
更何況, 他真敢讓這佛門聖地染血嗎？
楊公卿一時頭皮發麻，連忙道：“帝師大人叫下官帶兵開路, 許是仰慕淨念禪宗盛名，想要燒香拜佛，還望諸位大師見諒。”
那鬚髮皆白，年在六十許間的不癡金剛合十道：“燒香拜佛, 竟是需要如此多的士兵開路, 莫非是擔心我淨念禪宗加害他不成。亦或者是有其他的企圖？”
另一個高高瘦瘦的不貪金剛冷哼道：“玉連城身爲帝師，手上殺戮無數, 更屢屢挑起爭端，使天下大亂。這等魔頭，我淨念禪宗恕不迎接。”
最後一個不懼和尚搖頭道：“阿彌陀佛，帝師魔根深種, 絕非佛法能夠化解。若不從此洗心革面, 改過向善，將來死後，也要墜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楊公卿搖了搖頭。
這一衆和尚, 實在是膽大，只怕是還沒有見過帝師的酷烈手段。
“原來佛門高僧竟是這麼看本座，可惜，可嘆。”一聲輕嘆聲響起，悠悠在衆人耳中迴盪不絕。
衆僧面色一變，只因這聲是傳自淨念禪院之中。
不嗔和尚讓另一位年齡較長的僧人看住楊公卿和一衆士兵，而四大護法金剛和了空方丈則是返回淨念禪宗內。
他們循聲而去，最終在一座廣闊達百丈，以白石砌成，圍以白石雕欄的平臺廣場上見到了三人。
這是一男兩女，均是風華絕代之姿，無論容貌或氣度，都叫人挑不出絲毫瑕疵。
但三人的氣質又各有不同，黑衣男子縹緲瀟灑，赤足少女清純嫵媚，白裙女子清高絕俗。
“是帝師、陰後、還有陰癸派的妖女婠婠！”不嗔皺着眉頭，認出了三人。
“好一個淨念禪宗，號稱慈悲救世，普度衆生，是正道武林的支柱。”
玉連城負手卓立，環目一掃，嘴角帶着譏諷的笑意：“可你們若真想要普度衆生，莫說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但是將這一座價值萬千的廣場賣掉，就不知道能救活多少百姓。”
這的確是一座極盡“奢華”的廣場，正中處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薩的銅像，騎在金毛獅背，高達兩丈許，龕旁還有藥師、釋迦和彌勒等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
在白石四方邊緣處，除了四個石階出口外，平均分佈着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造，個個神情姿態不同，但無論睜眼突額，又或垂目內收，都是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異。
就連婠婠也稱讚道：“就算與大興皇宮相比，這一座淨念禪院也毫不遜色，我們陰癸派可就要寒酸多了，難怪沒辦法普度衆生。”
四大護法金剛面色變化莫名，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衆生愚昧，以金爲貴。佛非以金塑身，而是衆生以金爲佛。若不塑金身，又如何讓衆生信服，宣揚佛法。”一把略顯晦澀、低沉的聲音響起。
四大金剛露出驚異之色，齊齊看向面色古井無波的了空方丈。
剛纔這句話，正是修了數十年閉口禪的了空方丈所說。而其中的佛理也是耐人尋味，發人深省。
“好，不愧是了空方丈，不開口則已，一開口驚人。”
玉連城拊掌微笑：“只可惜佛塑金身，窮奢極侈，也只不過養出了一堆禿驢光頭罷了，於蒼生無用，於家國無用，本座看還不如一把火燒了，還能取取暖。”
“玉連城！休要逞口舌之利。”不嗔眉頭一挑，隱有金剛怒目之意：“你今日來淨念禪院，究竟爲何！”
玉連城掃了他一眼，目光再次投向閉口不言的了空方丈，淡淡道：“了空大師是聰明人，想來也猜得出本座是爲何而來。”
了空開口道：“和氏璧乃國之重寶，妃暄將其置於本院，是爲來日擇明主而贈之。若施主乃天下明主，稍待時日，妃暄自是雙手奉上。若施主是亂國梟雄，那老僧等人就算拼掉性命，也萬萬不會讓施主奪得和氏璧。”
“巧了，本座正是要整合乾坤，平定亂世的千古明主。不過和氏璧本事天地至寶，能者居之，所以我還是打算自己去拿。”
玉連城呵呵一笑，摸了摸下巴，似自言自語道：“說起來，你們淨念禪宗不事生產，卻佔據這樣一座金碧輝煌的佛城，還整天攪弄風雨。比起本座這將要帶給天下盛世的帝師，纔是真正該下地獄，永墮輪迴。”
他卻是在反駁不懼和尚先前的話。
“放肆！”不懼和尚眉頭一跳，身形如閃電般掠出，一掌向玉連城拍了過來，掌勢攜裹一股龐大力量，風聲呼嘯，當真不可小覷。
玉連城反手一掌輕飄飄的拍出。
砰！
那不懼金剛身形一顫，向後倒掠兩步。
而玉連城卻倒掠了十餘丈，身形如同一抹烏雲般落在了釋迦佛陀的頭上，看的幾位僧人目中噴出怒火來。
玉連城卻毫不在意，忽然張開雙臂，一頭黑髮如龍蛇漫空席捲，嘴角流露出一絲肆意張狂的笑意。
“佛陀低眉頷首，可曾開眼見慈悲，可曾普度衆生。但本座卻是要平定亂世，讓所有人都過上安穩日子，佛不如我。”
在這一刻，天地失色，風雲變幻。玉連城整個人就彷彿煥發出光芒萬丈，照徹無盡幽夜。
即使是早已熟悉玉連城風格的婠婠、祝玉妍都已怔住，更何況是了空方丈等人。
“阿彌陀佛。”
忽然，又有四道佛號聲同喧而起，聲音不一，或輕柔、或明朗、或沙啞、或雄渾。
這四聲彷彿憑空炸開，突兀至極。卻又充斥着神異的禪意，即使是婠婠、祝玉妍這類頂尖高手，也不由渾身戰慄一瞬，生出皈依佛門的想法。
雖然這想法只是持續了一瞬，但由此可以想象發聲之人的可怕。
“老衲智慧，給施主見禮了。”
“老衲嘉祥，打擾了。”
“老衲帝心，諸位有禮了。”
“老衲道信，見過各位。”
話語聲中，廣場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四位身披袈裟的老僧。或空手、或持禪杖、或枯瘦、或魁偉，頗具奇相。
正是嘉祥、智慧、帝心、道信佛門四大聖僧。
這四人在尋常武林人士中名聲不顯，但當祝玉妍瞧見了這四人，也不由露出謹慎之色。
當初就連邪王石之軒，在四人聯手之下，也唯有狼狽逃竄一途，也無怪陰後會如此謹慎了。
“這一趟只怕免不了麻煩。”
祝玉妍又瞧了了空和尚一眼。
她知道，這個淨念禪院的方丈絕不容小覷，隱爲佛門第一人。無論武功、佛法均臻至當世絕頂。尤其是一身佛門武功，更是達到了返老還童，出神入化的境地。
帝心聖僧雙手合十，道：“施主，你話語中偏執甚深，若放任下去，戾氣一日深重一日，不如隨我四人而去，息止干戈，來日便是功德無量，可立地成佛。”
玉連城不以爲意，只是搖頭道：“你們這些和尚，不事生產，不納糧，不交稅，實在是一羣蛀蟲。不如隨本座而去，投入軍陣，殺敵報國。”
氣氛便又僵住了。
道信禪師嘆了口氣，搖頭道：“玉施主，即使是當年的邪王石之軒，也不及你影響之大，想法之可怖。我等今日，只怕是要做過一場。”
“放馬過來吧。”玉連城招了招手，不以爲意：“不管你們是想阻止我得到和氏璧，亦或者想要擒下我這帝師，以佛法渡化。可以，打敗我就是了。”
“我佛慈悲，亦有金剛怒目，既然施主冥頑不靈，老僧等便不客氣了。”
帝心尊者率先出手，身形一躍而起，手中禪杖揮動，使出絕學“大圓滿杖法”。
這禪杖堅韌，通體鋼鑄，由帝心尊者輪動，杖勢破空，劃出一道璀璨銀亮的光芒，卻宛如水銀瀉地般，無孔不入，無隙不至。
杖上錫環，更發出一串清脆悅耳的聲音，散發出一種大圓滿、大智慧的玄妙音律，叫人一聽之下，就生出一種圓滿、愉悅的心境，戰意盡消，
道信禪師雙手齊出，在空中變化莫測。
那雙手帶着一種奇妙難言的奧妙，偏偏又優美至極，彷彿一對互相追逐的蝴蝶，帶着一種奇異的絞勁圈向玉連城，正是傳聞中的佛門絕學——達摩手。
這達摩手同樣蘊含了一種奇特的“降服”之意，彷彿化作一圈圈無形套索，非但要束縛玉連城的行動，更要降伏他的魔念。
智慧禪師雙手合十，整個人驀然生出一種厚重、宏大的感覺。
他的雙手驟然向前一推，掌勢立時予人一種無比巨大、充塞視野的玄妙感覺。
就彷彿是一尊佛陀頂天立地，擡起一隻手掌，鎮壓玉連城着一尊玩世不恭、禍亂天下的邪魔。
在這一掌下，尋常高手都會不由生出彷徨之意。
嘉祥禪師緩緩從衣袖中伸出枯瘦的手掌，四指內蜷，大拇指擡起，對玉連城遙遙一按。
一道縹緲莫測、似有還無的指力就隔空向玉連城飛了過去。
指力看似不強，卻帶着一種大清靜、大寂滅的禪意。於無聲無息中磨滅玉連城的戰意，削減他的殺氣。
這四大聖僧不但武功修爲極高，而且佛法造詣精深。舉手投足間，都帶着深邃的佛理，在心靈層次方面進行打擊。
如若心靈不夠圓滿，面對四大聖僧的聯手攻擊，莫說是還手，就連抵擋的念頭都很難勝出，不知不覺間就被對方渡化，端的是可怕至極。
婠婠、祝玉妍本想援助玉連城，但四大護法金剛已自四個方位將她們圍住。
“阿彌陀佛，祝掌門，婠姑娘，想要助玉施主，且要過貧僧等人這一關。”了空大師雙手合十，緩緩向前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