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黑暗的長巷,悽迷的冷霧。
玉連城和上官雪兒慢慢走出去,孤鬆、枯竹慢慢跟在他們身後,稀星在沉落。
走出長巷,外面還是一片黑暗。
孤鬆忽然問道:“公子,你早已算準了背後會有那一劍?”
玉連城沒回答他,只是拍了拍上官雪兒的腦袋道:“天已晚了,你還是個小孩,快去睡覺吧。”
“可……好吧,我先去睡了,半個師父你也記得要早點睡。”上官雪兒本下意識的頂兩句嘴,可看到玉連城略顯嚴肅表情,便不敢再作反駁,展開輕功,向客棧奔去。
玉連城又看了孤鬆一眼:“我對寒梅本有懷疑。”
孤鬆恭敬道:“請公子指教。”
玉連城擡頭望着星穹,似在呢喃自語:“一個人已到了山窮水盡,隨時可能丟掉性命時,本不該像方玉飛那樣從容,那樣自信,除非他別有後招。”“
孤鬆似乎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而當時賭坊裡,只有我們幾個人,所以後招也一定在我們幾個人中。”
玉連城點了點頭,道:而之所以有今天這事,便是因爲寒梅曾給雪兒說過此地有間銀鉤賭坊,是個很好玩的地方,但需要很多的銀子。”
枯竹長吐了一口氣:“所以公子你雖還不確定,但已經懷疑到寒梅身上,對他有了防備。”
玉連城只是點了點頭。
孤鬆拱了拱手道:“公子果真聰明絕倫,慧眼如炬,孤鬆佩服。”
玉連城突然笑了笑:“我不但慧眼如炬,而且還懂一點相面術。”
“哦。”孤鬆、枯竹似有疑惑。
他們知道,玉連城絕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既然這麼說了,也一定會有下文。
玉連城忽然轉過身子,上上下下的將兩人打量了個遍:“我看了你們的面相,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們。”
孤鬆道:“公子請說。”
玉連城很認真的道:“你們要倒黴了。”
枯竹疑惑道:“倒什麼黴。”
玉連城道:“倒寒梅的那種黴。”
孤鬆和枯竹的眉頭都不由皺了皺。
每個人都會倒黴,但寒梅的黴每個人一生只能倒一次,沒有人願意倒這種黴。
玉連城嘆息着道:“你們對羅剎教勞苦功高,位置已僅次於教主之下,可偏偏還是要做這種事,人心不足啊。而一旦做了這種事,你們也就只能倒寒梅的黴。”
孤鬆冷冷道:“公子你究竟是什麼意思,老夫並不太明白。”
“我本沒必要帶雪兒來的,但我偏偏把她帶來了,你們知道爲什麼?”
玉連城也不等他們回答,便繼續道:“只因我的武功名聲都很高,無論誰想要對我出手,都會覺得很困難、很棘手。”
“所以我把雪兒帶來了,她是我的徒弟,不但懂我的武功,我對她也毫無防備。而且雪兒很會演戲,看起來就彷彿是天真貪玩的小姑娘,很容易被收買,她成了我的破綻。所以不管是寒梅,還是你們兩位,都選擇從她入手。”
“寒梅那麼做,是因爲不想被你們欺負,是因爲不肯服老,不甘寂寞,你們呢?”
孤鬆、枯竹閉着嘴,臉色已徹底沉了下來,拒絕回答。
“別人都說‘歲寒三友’是淡泊自甘的隱士,在名聲最盛的時候歸隱,而且一隱居就是二十年。”
玉連城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濃了:“可你們若真是這樣的隱士,又怎麼會加入羅剎教?你們若真的不想做羅剎教的教主,又怎麼會向雪兒打聽我的武功路數,尋找破綻所在,還指使她偷偷對我下毒?”
孤鬆、枯竹的臉已經冷若寒冰。
玉連城嘆息道:“現在正是四下無人,恰巧是你們下手的好機會,松竹神劍,雙劍合璧,天下間能敵得過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我手中無劍。”
孤鬆冷冷道:“你實在是一個聰明人,也難怪能騙我們這麼多年。”
枯竹也冷笑一聲道:“你是不是以爲吃定我們了,但我與大哥聯手,就算是玉羅剎也不敢輕視。”
玉連城擺了擺手:“直接動手吧。你們三弟死在我手裡,我正好送你們下去團聚,以續兄弟之情。”
孤鬆、枯竹沒有說話了,他們只是冷冷的看着玉連城。
實際上,對於這件事,他們還沒有完全的把握。
但到了這時,不出手也不行。
兩人雖然好像是在隨隨便便的站着,站的方位卻很巧妙,就好像是一雙鉗子,已將玉連城鉗在中間。
現在,鉗子雖還未鉗起來,卻已蓄勢待發。
以這兩人的實力聯手,天下又有幾人能敵得過。
不過他們若真有信心,也不必向玉連城使陰招,等到今日被揭穿纔敢動手。
玉連城彷彿也站的很隨意,但像他這樣的絕世劍手,縱然掌中無劍,縱然劍未出鞘,但只要他的人在,就有劍氣逼人眉睫。
而現在,孤鬆。枯竹已覺有股劍氣逼人眉睫。
這股劍氣是如此的鋒銳,削鐵如泥,鋒芒畢露。
又彷彿如此的凝重,如山如嶽,險不可攀。
兩人已不自覺槮出冷汗。
玉連城原比他們想象的可怕。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嗆!
嗆!
兩聲龍吟作響。
孤鬆、枯竹的劍已經出鞘。
孤鬆的劍,招式似乎很平常,卻帶着一種堅定不移、堅韌不拔的劍勢,正如一顆迎向寒風的遠山孤鬆。
枯竹的劍,劍光一飛十丈,孤峭奇拔,雖不如葉孤城的一式“天外飛仙”,卻也是天下最頂尖的劍法。
這兩人數十年前,就已是名動天下的好手,而如今聯手之下,當真是地破天驚,不同凡響,天下還有誰人能敵?
兩人氣機交融,兩道劍光形成夾擊之勢。
彷彿是一柄在快速合攏的鉗子,鉗向玉連城。
玉連城還是沒有動,表情還是很平淡。
他身爲一個劍手,可現在根本無劍可拔,他的劍在哪裡?
就在兩把劍即將刺中的那一剎,玉連城忽然動了,動的很快,誰也沒有看清他的動作。
忽然間,又是“嗆”的一聲輕吟,劍光亂閃,如電如光,三道人影乍合又分。
霧更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