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好大!”
繪梨衣寫字條給葉封看,她總是寫這樣的字條。
哪怕只是在迪斯尼裡看到白雪公主城堡,她也會發出類似的驚歎。
葉封看着她趴在車窗上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一些難過。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
這個地位尊崇的蛇岐八家的上杉家主很少走出那間屋子,她的屋子裡連窗戶都沒有。
所以她纔會覺得鳥兒起落都那麼好看。
在她看來,東京這座城市就是一個好大的世界,她根本無法想象世界上真正的壯闊景象是什麼。
白鯨成羣地穿越白令海峽、數以萬計的角馬踐踏着鱷魚渡過馬拉河、日出時呈粉紅色的喜馬拉雅山、格陵蘭天空裡的極光......
僅僅是這樣普普通通的無聊世界。
葉封隨口騙騙她說迪斯尼是世界上最大的遊樂場,她就歡欣鼓舞,說淺草寺是世界上最靈驗的寺廟,她就覺得很神聖。
經過淺草寺的“雷門”時,少女臉上有種天主教徒覲見教皇的惶恐。
知道葉封要帶她去餐廳吃飯,足足兩個多小時來挑選衣服。
白色塔夫綢的高腰裙子、奧黛麗赫本式的小黑裙、米色短風衣配高跟靴子......
反覆地試,滿地都是她的裙子鞋子襪子。
葉封懶洋洋地躺在牀上,偶爾對繪梨衣的搭配發表一點意見。
就像是普通少女第一次參加社交活動,又扭捏又激動,把櫃子裡幾件不值錢的衣服搭配來搭配去,好像能搭配出一朵花來似的。
繪梨衣也跳不出這個怪圈。
最終,繪梨衣還是選了昨天那套藍紫色鑲黑·色蕾絲邊的公主裙,配她最喜歡的羊皮短靴,長髮上紮了藍色的緞帶頭飾。
她自己搭配的衣服怪怪的,好看但不合朝流。
就像18世紀肖像畫裡走出來的公主,在21世紀的東京是個異類。
但是無所謂,葉封和繪梨衣都不在意路人的目光。
繪梨衣只是想更漂亮一點,也讓葉封更喜歡她的打扮。
接近一週時間,繪梨衣幾乎是葉封捧在手心裡的一個小人兒,不管說什麼,叫她做什麼,繪梨衣都信以爲然。
如果告訴她晚上想擠一個被窩,估計繪梨衣也會笑眯眯地點頭。
......
“要到了呢。”
葉封撫摸着繪梨衣的頭髮。
繪梨衣絲毫沒有抗拒的想法,就像一隻習慣於被摸腦袋的貓一樣。
“是這個地方吧?”
“真是奢華的餐館啊。”
出租車司機說道。
車停在白色的法式小樓前,草坪上插着的牌子上寫着Chateau Joel Robuchon。
穿黑衣戴白手套的侍者恭恭敬敬地拉開車門,繪梨衣的腳尖輕盈地踏在地面上,立刻有傘遮擋在她的頭頂。
她仰望這座古雅華美的建築,眼睛裡忽然透出了幾分迷惑。
“是上杉先生嗎?”
侍者微笑道。
“嗯。”
不久。
葉封和少女來到了餐廳裡面,一週前預定的位置。
少女穿着藍紫色外罩黑紗的裙子,被華貴的蕾絲和緞帶簇擁着,高挑冰冷好似一位波旁王朝的公主。
一路吸引了無數目光。
......
“真乖啊。”
葉封沒有着急吃自己的一份,而是欣賞着繪梨衣。
少女用貝殼勺慢慢地吃着魚子醬,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遮住深紅色的眼睛。
她吃飯的姿勢像真正的公主,腰挺得筆直,無聲地咀嚼,法餐廳中所用的各種餐具在她手裡都顯得那麼順手自然,握住高腳杯的手勢都帶着美感。
這丫頭對於法餐非常熟悉,這間餐館就像是她家的餐廳一般。
幾分鐘後。
餐館的總經理,那位在東京美食界很有名氣的前任大廚出現在桌邊,他是飛奔而來的。
雖然努力保持風度,但是喘着粗氣,身後跟着行政主廚。
“上杉小姐忽然大駕光臨,令小店蓬蓽生輝,”
“這次沒有讓家臣提前通知,我們的招待太草率了,懇請您的原諒!”
總經理、經理和行政主廚排成一排,向繪梨衣深鞠躬。
得。
這裡還真是蛇岐八家的產業。
也難怪繪梨衣會露出那種毫不意外的表情,因爲她曾經來過這裡。
“用我平時吃的菜單。”
繪梨衣面無表情地寫在小本子上。
“可是不知道您的駕臨,後廚沒有足夠級別和數量的食材,”
“只有低一級的食材,我們用能找到的最好食材爲您和您的客人準備,可以麼?”
總經理低聲道。
“可以。”
繪梨衣依舊錶情平淡。
不久。
屏風把這張桌子圍了起來,餐具全部換成帶家徽的,刀叉入手沉重了許多,是純銀打造的。
繪梨衣默默地坐着,聽任經理親自爲她倒酒、切牛骨和鋪餐巾,她顯然非常熟悉這種服務,就像女王習慣於被內臣服侍着用餐一樣。
面如寒霜之外,她的眉間眼角又帶上了一股威嚴之氣,這纔是她的真實身份,她是上杉家的主人,日本黑道中地位最尊崇的公主。
儘管內心充滿孩子的稚氣,但是那笨笨的一面並沒有多少人見到過。
“以前和源稚生來過這裡吧?”
葉封在本子上寫道。
“嗯,哥哥偶爾會帶我出來這家餐廳吃東西,”
“食堂。”
繪梨衣答覆道。
在那個冰冷而龐大的家族裡,大多數人都是抱着對於上杉家主的尊敬,甚至是畏懼。
真正關心她的人,也就是源稚生那隻象龜而已。
當然,那是在葉封出現之前。
“熟悉的味道。”
少女又在本子上寫了一句。
面無表情地舉杯,一飲而盡。
葉封並不擔心繪梨衣喝多少酒,她最多就是臉紅,但絕對不會醉倒。
高濃度龍血的體質幫她高速地分解酒精,幾乎不可能喝醉。
“繪梨衣乖乖在這裡,”
“我去見一隻象龜,馬上就回來。”
就在這時,葉封突然開口說道。
“嗯。”
少女認真地點了點頭。
葉封寵溺地拍了拍繪梨衣的腦袋,起身離開了原處。
不愧是日本第一的黑道家族,他和繪梨衣走到這裡還沒有超過二十分鐘,但是源稚生已經在距離這裡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了。
“那象龜也真是的,”
“我這輩子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可惡的妹控,一種是阻止我成爲妹控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