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號監大概能有個20平,整體環境好的不是一丁半點兒。
因爲吳明帆之前的監房,雖然也是20平左右但塞進去好幾十號人,地板是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那牀就是一些粗糙的木板,就這樣都是僧多粥少有些人只能打地鋪。
這裡人稍微要少一些,六七個人看起來氣質都不同。
其中一人老人面容消瘦,看起來能有70多歲,身上和其他人不同並不是囚服,而是一件洗的脫漿的中山裝,但是那眼睛卻炯炯有神!
此老人的精氣神很好,沒有一絲灰白之色。那蒼老的臉上雖然溝壑連連,但是沒有一絲老年人的破敗感,反而平添了幾分睿智。
此時正在靠窗處的牀鋪看報紙,那副神態彷彿並不是在坐牢,好像是在自己家臥室一樣,悠然自得並沒有受到環境的影響。
在聽到“爺叔”這個熟悉的稱呼,擡起頭卻發現此人並不認識。
“娃娃,儂認識我?”
“不…不認識,只是感覺您像一個長輩!”吳明帆隨便找了個藉口。
“好了,以後在這裡就聽爺叔的安排,如果想起來什麼事情就叫我!”監區看管的態度比較好,剛剛被經偵處打過招呼。
“爺叔,我住哪?”吳明帆捧着行李態度畢恭畢敬。
爺叔繁華了大半輩子,少年得志16歲就進了證券交易所,18歲就擁有了自己的經濟牌照,前半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這黃浦江上攪動風雲。
什麼樣的事情都經歷過,也什麼樣的人都見過。
此時內心並沒有掀起波瀾,彷彿吳明帆都沒有他手裡的經濟報紙有趣,隨意伸出那瘦弱的手一指。
“那邊有空位!”
“謝謝爺叔~”
估計是吳明帆有禮貌的緣故,爺叔擡起頭笑了笑。
“娃娃,來到這別害怕,大家都是有緣分才能相聚在一起,這裡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好的爺叔!”吳明帆也沒有在上去套近乎,走到靠牆處的一張空牀鋪,放下自己的被褥開始整理。
8號監區有很大的不同,整個屋子內算上自己和爺叔,也就才只有六個人,而且並不是其他號子裡的大通鋪,沿牆整齊擺放着五張上下鋪。
乾淨整潔,沒有異味兒,
前面是鐵欄和鐵門,鐵門上鎖在看守巡查時,全部都在他的監控視線範圍之內,沒有一點遮掩的地方,
而且在監裡犯人要穿囚服,理髮要剃光頭,因爲每個月只有一次的理髮機會,但這裡除了爺叔以外的幾個獄友明顯有差別,並不是光頭而是小平頭。
甚至還有書桌和椅子,包括左側都有衛生間的標識,這在提籃橋也算是VIP的待遇。
其他牢房別說桌椅和衛生間,基本上就是面對着鐵門的牆角放個馬桶,每天早晨有勞役犯來倒,而且一天三餐是勞役犯送來,也只能蹲在那兒用餐,吃喝拉撒都在小監房,其味道自然是五味雜陳。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吳明帆準備靠一下歇一會,聽見聲音側過身,原來是正躺在旁邊牀鋪上的大哥。
當然叫大哥可能是不太妥當,因爲這位看起來都有40多歲的,整個人胖乎乎的稍微一動牀都跟着晃悠,戴這個眼鏡給人一種斯斯文文的感覺。
“大哥你好,我叫吳明帆~”
能在這種VIP監房,裡面的人肯定都非同小可,現在案子已經有了轉機估計馬上就能出去,這個時候可不能得罪人。
“聊聊他,怎麼進來的?”說着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半截煙,沒點燃就是放在鼻子前面聞,眼神看起來有些陶醉。
“我……”吳明帆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經歷,當然也有所保留,因爲換句話說能進來就沒一個好人。
通過聊天兒得知,那位叫楊景茂的大哥,是犯了些金錢上的錯誤被關到這裡,不過家裡很有實力都打點好了。
對面牀鋪有兩個五六十歲的,應該是早些年犯過錯誤的人,沉默寡言自顧自的看着書。
剩下的那個是年輕人,看起來比吳明帆還小几歲,正趴在上鋪津津有味的看小說,時不時還能聽見他嘿嘿的笑出聲。
再剩下的就是爺叔了,他算是整個監室內最有特點的一個人,不光是可以不穿囚服,整個牀下面全是報紙和書籍,甚至牀頭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
但接下來吳明帆也並沒有像小說的主角一樣,看到爺叔就直接上去套近乎。
因爲像這種老江湖,別看表面上和藹可親,實際上那心裡的戒備心比誰都強,再說這八九十年代風起雲涌,心裡並沒有多少金融行業的想法。
和楊景茂聊了不少,這大哥估計也是憋瘋了,監室內壓根沒有人願意和他聊天,人家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幹,只有他啥愛好都沒有,或者說在這裡根本實現不了。
當然吳明帆也知道不少消息,比如那倆大爺不用多說,他們也就是不夠級別去秦城。
剩下那個年輕人叫齊衛紅,非常有時代代表性的一個名字,被關進來也是因爲有一個剛正不阿的父親,在這個年代握握手可能都會被當做是耍流氓。
“阿帆,你知道爺叔爲什麼可以不用穿這身衣服嗎?”楊景茂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表面是在發問但估計不說出來他自己都憋的慌。
吳明帆心裡憋笑,但也很配合:“爲什麼?”
“那是因爲…”他這剛起了個頭,這個時候就聽見外面一陣腳步聲。
“開飯了!”
犯人之間也是有等級的,比如在伙房幫工的就是美差,因爲可以四處隨意走動,也會在犯人之間幫助傳遞一點信息。
“哎老劉,今天是什麼菜?”楊景茂絕對是自來熟,和來送飯的勞役都能聊上兩句。
“白菜炒肉片!”
“哎呦,這周怎麼又是白菜,我最不愛吃白菜了!”楊景茂撇了撇嘴一副嫌棄的樣子。
殊不知別說白菜炒肉片,就是稍微多放點油那在普通監區都是過年,平常窩窩頭有時候都配不上鹹菜。
所以外面打菜的勞役聽到這話,沒好氣道:“整天的就屬你老楊話多,依我看就應該給儂調到普通監區!”
“切~”
“爺叔,小齊,還有老兩位咱們qie飯啦!”
“呦,是新來的吧,一週一次的改善伙食讓你給趕上了,來來阿叔多給儂打點菜!”
“xiaxia叔叔!”吳明帆笑着道謝。
許是餓了,而且這兩天一天一個窩頭說多了都是淚,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顫顫巍巍拿起筷子捧起飯盒就要狼吞虎嚥。
那邊爺叔吃飯很有儀式感,並沒有用統一分發的碗筷,而是從盒子裡拿出自己的筷子擦拭着。
倆人的牀鋪挨着,中間放着一個木頭桌子,所以見狀情不自禁的提醒一句。
“娃娃,你肚子裡缺油水,這麼吃下去可是會壞肚子的!”
吳明帆這才反應過來,強忍着不捨把肉挑出。
“謝謝爺叔~”
爺叔笑而不語,繼續有條不紊的吃着飯菜,那副樣子絕對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細嚼慢嚥吃飯的時候不會多說一句話,都快把豬肉白菜吃成了西餐的樣子。
吳明帆也沒有自討沒趣,吃完飯和老楊下了會兒象棋,然後也就洗了洗腳上牀睡覺,這是重生這些天唯一一次睡得特別踏實,甚至都感覺是在夢中一樣。
因爲先別說“小號”,就算是在監區那也遭罪,人多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能朝天平睡,要側着身子才能睡得下,誰也不能蜷腿因爲那樣別人就無法睡了,翻身都要統一一起翻。
甚至說夢話和打呼嚕都會被叫醒,絕對是精神上的打擊,肉體上的折磨啊。
“呼~”不到幾分鐘,就已經傳出來酣聲。
這時對面牀鋪的爺叔,反倒是睜開眼睛,起牀穿鞋從牆邊衣掛上把衣服拿下來披好,走到門口下一秒竟然從衣服兜裡出了一把鑰匙。
就這麼堂而皇之開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