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後院這條曲徑通幽的由雨花石鋪成的小路前進，在百花繚繞中穿梭，不過片刻，便來到了真雩所在的靜心閣。
門沒有合上，慘黃的燈光朦朦朧朧，若隱若現，搖擺不定。整個房間顯得有些陰沉，有些壓抑。蒲團之上，真雩盤腿而坐，正對着大門，一雙明淨的眸子如今看上去有些疲憊，成熟端莊的臉龐有些蒼白和憔悴。
“涯兒來了，快過來”對於天涯，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不過卻又帶着幾絲嘶啞，那白皙略顯蒼白的玉臂從衣袖中伸了出來，撐在了地上，不過卻顯得那般無力，剛到一半，便感覺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整個人垂了下去，好在天涯速度夠快，連忙衝過去扶住了她。
屋內太過簡潔，除了蒲團以及一根凳子能坐之外，也就剩下一張牀了。以如今真雩的情況而言，顯然只能將她安置在牀上。而天涯也不客氣，隨手將那根凳子取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真雩暗自嘆了口氣，用白皙嬌嫩的玉掌揉了揉額頭，努力的讓自己能清醒一些，倒沒有在意天涯這失禮的動作。
許久之後，真雩方纔擡起頭來，神色之間有些憂傷，玉手一伸，便將天涯的大手拉了過來，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動作尤爲的親暱，弄得天涯不知所措，滿臉通紅，欲言又止。
“涯兒，你說這人修行一世到底是爲了什麼？”真雩擡頭望着望着漆黑如墨的屋頂，悠悠的嘆息道。
天涯摸不清她是如何想的，自然不方便發表自己的言論，唯有很古板的說了一句：“應該是追求天道，最終得道成仙”
“咳咳”
聽完天涯的話，真雩咳嗽了幾下，白皙的臉頰有失去了幾分血色，臉龐露出幾絲自嘲的笑容，道：“追求天道？得到成仙？呵呵，涯兒，你知道麼，幾百年來，爲師也是這般想的，也是這般追求的”
真雩的臉龐掠過一絲悽美，天涯的心中微震
，眉頭也蹙了起來，顯然是發覺了真雩今天當真出了問題，不過並沒有詢問，對於真雩的話，僅僅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與天涯所預料的一樣，真雩並沒有在意他的話，依然自顧自的說道：“可是如今想來，我卻是錯了，還是大錯特錯”
話到這裡，真雩的情緒猛然激動起來，更令天涯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的是，真雩竟然哭了！天啊，她竟然哭了，天涯忽然對自己的聽覺和視覺產生了懷疑。
天涯輕拍着真雩的後背以示安慰，不過思想並不如天涯來的開放的真雩，那嬌……軀明顯顫了顫，不過畢竟活了那麼大的歲數了，很快，僵硬的身子便柔軟了下來。風……情的白了天涯一眼，輕輕搖了搖頭，一副拿你沒有辦法的表情，不過並沒有阻止，因爲天涯的動作令她很窩心。而天涯，自從感覺到真雩後背傳來的滑膩似酥的感覺之後，便徹底迷上了。既然真雩都沒有反駁，他的臉皮是何等之厚，自然要將事業進行到底。
“爲什麼”爲了能繼續從事這份工作，天涯自然不能讓自己與真雩的談話結束，於是很“好奇”的詢問道。
後背在天涯的撫摸下很舒服，甚至身心也漸漸放鬆下來，略顯疲憊的眸子也緩緩閉上，深深的吐了口氣道：“天道茫茫，無處可尋。窮一生之力，也是無法達到的。當年青葉祖師何等的驚採絕豔，功參造化，冠絕宇內，可是在天道之下，到頭來，還不是化爲一杯黃土。更何況以我的能力，徒增笑話罷了。可惜，到了如今，我方纔看透”
有些渴望，有些感嘆，有些無力，有些敬畏，有些自嘲，有些黯然……對於真雩的變化，天涯看在眼裡，倒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不過遊走在真雩後背的大手，卻是停了下來。而身子，也從凳上移到了牀邊坐下。
“師傅，我是不知道您發生了什麼事，不過這修煉一途也並沒有你所說的那麼不堪。窺探天道，破碎虛空，
問鼎仙緣，這一切，對於我等修煉之人而言，不過是個傳說罷了。而我等修煉，也並非要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仙道”
見天涯停了下來，真雩兩輪水汪汪的眸子滿是好奇之色，不禁輕聲詢問道：“那追求什麼”
“追求？爲什麼一定要追求？”天涯忽然凝視着這個一生都處在無盡修煉之中的可憐女子，反問道。
真雩柳眉蹙了蹙，很是不解道：“爲什麼不追求”
天涯雙手按在真雩的香肩之上，一雙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在這昏暗的地方尤爲明透，面對面，輕聲道：“何爲追求？沒有的東西，我們方纔追求，若是有的東西，我們還需要追求麼，師傅，您說是不是？”
天涯溫柔一笑，很識趣的鬆開了真雩的香肩，真雩好笑的看了天涯一眼之後，便陷入了沉思，雖然明白天涯話中的意思，可是更深一點的話，便很模糊了。
許是心有靈犀吧，天涯很通情達理的慢悠悠道：“世間修煉之人如過江之鯽，他們並非爲求天道，只是沉淪慾海。權利、名譽、地位、實力，金錢等等，這些令他們神往！”
話到這裡，又瞟了一眼真雩，見她聽得入神，心中有些小得意，繼續道：“可是這些，是要追求的，卻又是無窮無盡的，這和追尋那茫茫的天道又有什麼區別，而修煉之人往往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拋開這些，拋開一切，我們就是一個人，我們有生養我們的父母，有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有情比金堅的愛人，有兩肋插刀的朋友……這些是我們擁有的，還有什麼比她們更加的珍貴，更加值得我們守護。
這是人的七情六慾，若是一個人當真能將之完全拋棄，那麼，他也就有了仙緣了。可是這樣的仙緣，誰能要？誰敢要？”說到最後，天涯的語氣和神色也漸漸激昂起來。
真雩聽後，輕咬着脣，默然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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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