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一念接過千御遞來的冊子正了正聲色問:“可是定下了?”
千御頷首未語。
莊一念翻開冊子,“莫琅環,年方十五,致果副尉莫成勳獨女……”之後還記錄着這莫琅環的擅長喜好,還有素日相近之人等等一系列平生之事。
“怎麼說?”莊一念合了冊子問千御。
“莫家祖上最高官職是寧遠將軍,到了莫成勳這一輩便漸漸中落,如今也只頂了個致果副尉的武散官,日子過的並不富裕。妻子早喪只留下獨女莫琅環,莫成勳對其妻感情頗深未再續絃,視這獨女如珍寶般,莫琅環不願入宮,所以收了銀子莫成勳一口便應下了。”
皇宮,那個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但同樣也有許多女人視如囚牢之處。
莊一念素指輕輕劃過莫琅環三個字,繼而對千御展顏一笑:“千御,今後我便是莫琅環。”
春風一夜吹鄉夢,又逐春風到洛城。
洛陽春色美,可比這洛陽春色更美的是爭奇鬥豔的美人。
採選當日。
馬車上,因起的早了些莊一念昏昏欲睡,這莫府的馬車有些陳舊又不比千御的馬車香軟,莊一念瞌睡着頭一歪,“砰”的一聲撞在了車壁上。
外頭駕馬的千御聽了,驟然掀開了簾子,見莊一念對着他一臉苦笑的揉着髮鬢:“許是年紀大了,嗜睡的很。”
千御見其沒事,點了點頭:“快到了。”
自從莊一念決心要進宮的那一刻起,千御的臉色便一直很難看,有時即便莊一念有心討好卻也只是迴應淡淡的。
莊一念明白,他不希望自己再回到那個地方去,不希望自己再回到那羣人中間。
可是她,做不到。
無論千御將馬車駕的有多慢,可路只有那麼長,該到的總會到。
馬車停了下來,千御卻不動不語。
莊一念知道已經到了宮門,因爲那一陣陣屬於女兒家的脂粉香氣比着花香更濃郁。
她說:“千御,我不會再走曾經的路,我不會再對任何一人交付我的身心,因爲我知道,那裡的人都不值得我這樣做。相信我,我只要找到那個人。待那之後,你可還願陪我花錢月下,四海爲家嗎?”
千御握着繮繩的手青筋可見,是隱忍,是不甘,是無奈,又是期許。
車簾拉開,莊一念的手輕輕覆在了他的肩上:“千御,扶我下車罷。”
採選之日,所有需要參加採選的女子齊聚在這宮城之外,許多人起個大早,只爲能站在前頭。
莊一念來的不早不晚,既不是最前頭的也不是最後一人,只瞧着宮城外香車林立,一時之間可謂欣香鬢影,嬌女若雲。
莊一念一身青碧底子繡海棠花的儒裙,披着一條同色青絲披帛,發挽垂練髻少許珠翠點綴,既不高調又不跌身份。同樣,在這如雲的美人當中,不是最出挑的,卻也不是最末流的。
略正衣衫,莊一念對千御輕一頷首便向前頭排着的隊伍緩步而去。
卻聽身後有一人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待你歸來日,我定陪你花錢月下,四海爲家。”
莊一念的腳步不曾停頓,但她的心卻漏跳一拍,好似生生的被人揪着狠狠的扯了那麼一下,疼的她呼吸一滯。
沒有告別,沒有回頭,沒有過多的言語,她走了,他送她。
他改變不了她的心意,更不願去改變她想要做的事情。
因爲,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會陪着她。
兒時第一次見到那個被人送來靈山寺中的小丫頭之時,她的個子還沒水缸那麼高,卻整日裡提着水桶盤走山路來來回回的只爲給主持方丈的水缸裝滿水。千御不明白她小小幼女爲何要做這些。那時的莊一念扯着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晶瑩的汗珠,用稚嫩的聲音說:“我爹孃不要我了,我若不勤快些主持方丈若是趕了我走,那我便無處安身了。”
似乎從那時起,他此生便註定會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