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玆烏國的使臣一直追問生玄隱,她是否就是莫琅環。
莊一念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爲何玆烏國的人會知道她?
生玄隱的臉色沉了沉,不知是因爲莊一念的貿然而來還是因爲其他,眉眼間那溫潤淡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緊鎖的眉心,他只清淺頷首,卻是未語。
那玆烏國的使臣見了當即揚聲笑道:“堂堂大國的皇帝竟然誆騙我屬國使臣不成,皇上不是說這位莫琅環身體抱恙在別院安養,可依臣看來,這位莫姑娘健康的很嘛!”
莊一念蹙眉,這番話她越聽越是糊塗了。
生玄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鋒一掃那方纔說話的玆烏國使臣,沉聲問:“難不成,使臣欲要反悔。”
那使臣也是個硬骨頭,一聲冷哼:“若皇上所言俱實,那我玆烏國自當遵守承諾,但如此可見,莫琅環根本好好的並無不妥!我玆烏雖是小國,但也不會如此任人欺辱!”
使臣話必,不待生玄隱發話,抱拳一禮:“臣等告辭!”
莊一念站在後頭,看得清清楚楚,生玄隱的拳頭緊了又緊,顯然是動了怒卻強壓着火氣。
“這玆烏國的使臣實在張狂,皇上息怒。”林直在旁低聲勸着。
莊一念雖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看得出來因爲她的出現,破壞了與玆烏國的某個約定。
幾名朝中重臣各自告退離去,看着莊一念的眼神皆是複雜而古怪。
生玄隱咬了咬牙,回身大步入了御書房:“你進來!”
莊一念實在是冤屈……
御書房中,生玄隱立在殿中,居高臨下的睨着莊一念。
即便她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利劍。
“皇上,琅環……”
“你爲何突然入宮!”生玄隱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莊一念心中長嘆,自己實在是失策,時到如今,只能將來龍去脈一一道明。
生玄隱聽後,臉色更加陰沉:“竟有此事。”
“此事是琅環急中生亂,未問清楚傳話之人,便貿然相信了,如此纔會……”莊一念說着心中又是無奈一嘆。
生玄隱許久未語。
莊一念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擡眼看他,卻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她趕忙又低了頭。
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但此事與她有關就是了。
偌大的御書房中二人沉默不語,氣氛尷尬而詭異。
須臾,莊一念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皇上……不知琅環是否做錯了什麼?”
沉默少許,生玄隱終是一聲輕嘆,似有萬般的無奈,與滿心的疲憊,終究,她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才如此心急的入了宮。想到這些,生玄隱的怒氣便消了許多。
他說:“玆烏國此次前來,意欲與我朝聯姻。”
這件事莊一念已聽生如一提起過,當時並未太過在意,當時見生如一愁思不已還曾與他玩笑說愛莫能助。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生玄隱再一次提起聯姻二字,莊一念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間。
果然……
生玄隱說:“我朝並無適齡公主,玆烏國又不願迎娶宗親之女,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關於你的事情。”
莊一念猛地擡頭看向生玄隱:“玆烏國要琅環前去聯姻?”
生玄隱頷首,確認了莊一念的猜測。
“這……這不是天大的笑話麼?琅環出身不夠高貴,至高不過宮中女官而已,如何能與皇族宗親女子相比較,玆烏國使臣不要宗親之女卻要琅環前去和親?!”
莊一念震驚之餘,只覺得這一定是有人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生玄隱道:“玆烏國尚武,比起家世出身,他們更加崇拜的是忠義勇士。不知他們從何處聽聞你當日在承興宮衝入火場救下莊太妃,又在獵場冒死相救承親王,後又被先帝封爲我朝第一任出使地方的女官,便認定你是忠勇之女……”
聽到這些,莊一念竟然無力反駁,只想仰天長嘆。
“朕知你不會同意此事,已說你身體抱恙一直在別院修養,病情頗重……”
生玄隱輕嘆一聲:“玆烏國使臣本已答應從宗親中冊封公主迎娶,但你突然……”
莊一念不但自己撞上了槍口,她的貿然出現更相當於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生玄隱的臉上,窘迫而響亮。
同時莊一念也想起當日出了李府,在馬車上生如一說起和親之事時的欲言又止,原來只有她自己一直被矇在鼓裡。
“此事必然是宮中有人從中作梗。”想起自己被誆騙來此,莊一念怒火中燒。
圓方大師勸她一心向善,卻每每在她欲要一心向善之時,等待她的又是什麼!
“此事朕必會徹查,但當務之急,還需將將玆烏國一事處理妥當。”生玄隱捏了捏眉心,疲憊不堪。
“……都是琅環的不是。”莊一念雖然冤枉,但因爲她的疏忽而惹下了這樣的麻煩,心中憤怒之餘也很是愧疚。
生玄隱已經不記得今天第幾次輕嘆,擺了擺手:“此事怨不得你。況且,一個玆烏小國,朕還不懼。”
莊一念不是無知婦孺,自然明白兩國聯姻這其中的關係厲害與重要性。
況且不說此事她是否真的做錯了什麼,只若因她而破壞了這場兩國聯姻,莊一念便會成爲衆矢之的。
同時,也會將維護她的生玄隱推向爲難之地。
現下,她恨不能立刻揪出那個設下圈套引她進宮之人,將那人大卸八塊也不夠解恨,莊一念不禁便想到了皇后李氏。
設下圈套之人會否是皇后?可莊一念不久前方纔將她救醒,即便皇后不知感恩,也不應該這麼急於下手纔是,而且當日在李府,莊一念的話說的也已經很清楚,難道李氏還看不清誰纔是她真正的敵人。
或者,是吳淑妃?
她只覺胸口擰着一團悶氣難以舒沁。
後來生玄隱讓莊一念先行回了府,並讓她近來若是無事暫且不要入宮。
莊一念知生玄隱欲要讓自己暫避風頭,當下沒什麼好法子,也只能暫且如此。
她回府不久後,生如一便得了消息而來。
見莊一念歪靠在軟榻上扶額而思,擔心的問:“琅環,你可還好?”
莊一念將搭在額頭上的手放了下來:“王爺早知此時,爲何不告訴琅環。”
生如一也是一臉爲難:“其一這是皇上的意思,其二,也是不想你多慮,此事本已辦妥了,誰知……”
莊一念再一次一聲輕嘆,坐直了身子。
“你今日貿然入宮,是爲何?”生如一問。
“皇上沒說麼?”
生如一搖了搖頭:“皇上只說你今日入宮恰巧撞見了玆烏國的使臣,讓我出出宮來瞧瞧你。”
莊一念苦笑:“這會兒你該安慰的是皇上吧,好好的被我攪了局。”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生如一追問。
莊一念將自己被人誆騙入宮的事情說了出來。
“真是可惡!”
這件事生如一一手操辦,好不容易竟要了解,卻鬧出這麼一檔子事兒來。
但他擔心莊一念,反倒是來安慰她:“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多慮,皇上不會將你送去玆烏國和親就是,總有法子,且一個玆烏小國而已,仗着近年貿易繁盛,便來我朝中要求諸多,本肯下嫁一名皇族宗親已是恩賜,卻還敢諸多要求。”
莊一念搖了搖頭:“此事不可因我而與屬國傷了和氣,總要想法子應對纔是,只是我現下腦子有些亂,還未想到什麼可行之策。”
生如一還想寬慰幾句,但張了張口卻又覺得說什麼也都是徒勞,最終只得起身:“見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這件事你別再多想,近幾日好生在府中養着就是,若有什麼事情命人去我府中傳話,這件事有皇上和我呢。”
莊一念輕牽了牽脣角,笑容有些僵硬。
若是刀光劍影她能擋,若是陰謀詭計她能想法子破了,但是和親……
她真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甚至想也未曾想過。
此事她確實可以當作不知,只安安穩穩的躲在這府中等着生玄隱與生如一二人想法子將事情解決,但她總覺得心中百般的不安穩。
若生玄隱最終當真被朝中官員與玆烏國使臣逼的沒了法子,要送她去玆烏國和親呢?
她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用力搖了搖頭,不會的。
即便……
即便真的有那麼一日,她也不會坐以待斃。
深夜。
因心中煩悶,輾轉許久也無法入睡,窗外的月光透過菱花窗照在牀前,單薄而慘淡的顏色。
忽然……
莊一念皺眉,一陣莫名的淡香繚繞鼻尖。
繼而只聽一聲輕笑:“這麼晚還不睡,是想我了?”
莊一念坐起身,見一人正坐牀榻旁不遠處的凳子上,同是一片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便顯如明輝一般。
“迦南。”莊一念看着他。
自從莊一念醒來至今,便一直未曾見到他,如今時隔許久,再見他依舊如故,一身華裳豔紅如血色,耀眼而致命。
迦南緩緩起身來到她牀前,微低着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幾個玆烏土鱉而已,惹你不悅,我去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