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七萬般不願,但卻被莊一念設計被逼無奈,終究還是應承了下來。
而有了洛陽第一畫工蘇先生,與第一工匠斐先生二人合力修整裝潢,店鋪還未開張,便已經引得洛陽城中之人議論紛紛。
同時猜測這店鋪的主人究竟是誰,能有這樣大的面子,請的動他二人,更加好奇這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位置,究竟會開一傢什麼店。
莊一念趁熱打鐵,給了七日的工期。她誆蘇七說,若七日不完工便不給他解藥。蘇七恨莊一念恨的牙癢癢,卻又沒法子,且毫不懷疑莊一念這樣“厚顏無恥不講理”的人會用假毒藥誆他。
店鋪整修如火如荼,只等七日後修整完畢,便可籌備開張一事。
生如一聽聞莊一念請了蘇裴二人,不禁有些意外,在他看來莊一念不過是閒來無事尋個營生打發時間而已,但眼下瞧着,她卻是極爲認真的樣子。
生如一說:“琅環,你這店鋪還未開張,便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
莊一念點頭:“如此甚好。”
“可你這究竟做的是什麼生意?瞧着酒樓不似酒樓,客棧不似客棧,若賣香那這店鋪也太大了些。”生如一看着內裡裝潢有些摸不着頭腦。
莊一念卻故作神秘:“自然是做女人的生意。”
“女人的生意?難不成是珠翠金銀?”生如一越發好奇。
“也許。”莊一念買起關子。
“對了,那玆烏國的使臣,何時回程?”莊一念突然轉了話題。
生如一想了一下:“原本應是下個月,但還未定。”
“依舊因爲和親之事?”
生如一點了點頭。
默了默,莊一念突然一笑道:“李家位高權重,李蘭苑身爲皇后親侄女,若是送她去和親,到也還算體面。”
生如一聞言皺眉,不解莊一念爲何突然這麼說:“你的意思?”
可莊一念卻又搖了搖頭:“王爺不願娶李蘭苑,而剛好又缺個和親之人,我不過突發奇想而已。”
生如一若有所思,一時未語。
莊一念默了默又問他:“對了,店鋪從李大人手中兌來,用了多少銀子?改日我讓合歡給你送去。”
生如一聽了一笑:“何時與我也如此見外,不過一家店鋪而已。說起來,琅環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還不止一次,若當真細算起來,我可不知多久才能還得起。”
“那琅環豈不是佔了大便宜。”莊一念笑道。
生如一說:“此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更何況李瑞如何敢跟我伸手要銀子,當日晌午與他提起這鋪子,下午這房契便送到了手裡。”
“李大人果然是財大氣粗。不過這做生意當然要算得清楚,既然王爺不肯收我的銀子,那這家店便算上王爺一份,每季紅利送到您府上。”
“哦?還有這樣的好事?”生如一笑着應了,卻也並未放在心上。
莊一念頷首:“自當如此。”
二人站在三樓的窗口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着,生如一忽然對樓下揚聲喚道:“應大人!”
莊一念循聲向樓下看去,果然見應南江獨身一人向前走去,聽到生如一的喊聲,擡頭向二人看過來。
一身深灰色的常服,玉簪固發,本是暗淡的顏色,卻因着着衣之人的氣度反而顯得沉穩而素雅。
“上來。”生如一對樓下的應南江招了招手。
莊一念回身吩咐春寧:“去將應大人請上來。”
“喏。”
其間,莊一念問生如一:“王爺似乎與應大人走的很近。”
當年大皇子宮變之事,生如一曾說過,應南江之前便提醒過他。若非親信之人,這些話又如何會輕易說起。
生如一笑着點了點頭:“應大人爲人德才兼備,是難得的棟樑之材,說起來也算我般個師傅,當年父皇在世之時,便命我多向應大人學習討教。”
“原是如此。”莊一念淡淡頷首。
說話間,應南江被春寧帶上了三樓。
莊一念含笑迎上前去:“應大人,幸會。”
應南江儒雅一禮:“王爺,莫姑娘。”
“真是巧,應大人獨身一人來此是做什麼?”生如一笑問。
應南江道:“是去前方的成衣鋪子定製春衣。”
聞言莊一念驚訝:“怎麼不命人去府上定製,或者打發隨從前來不就好了,大人爲何親自前來,還……步行。”
應南江溫笑道:“並不是很遠,順路便來了。”
生如一卻在旁接言:“你還不知,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節儉之人。”
莊一念不解的看向生如一。
生如一笑看一眼應南江,對她解釋道:“若命裁縫去府上量身定做,是要多收五分利的。”
莊一念眨了眨眼睛,一時之間有種回不過神的感覺。
應南江身爲朝廷從二品大元,因爲一件衣服多收五分利,而親自步行到成衣鋪子量身定製春衣……
生如一看出她的驚訝,笑着道:“不必驚訝,這種事情我早已經習慣了。”
應南江神色不變,依舊笑容溫文。反倒是莊一念覺得自己的反映讓人尷尬,略顯窘迫的笑了笑說:“應大人真是……真是……好興致哈……哈哈……”
應南江笑着頷首:“還好。”
“對了,上一次的事情,還要多謝應大人相助,一直未能得空親自前去拜會,還望應大人見諒。”莊一念欠身一禮。
“莫姑娘不必如此客氣,當日之事,即便不是莫姑娘,在下也必然會出手相助。如己見莫姑娘傷勢大好,實在萬幸。”回想當日情景,應南江依舊覺得心有餘悸,這樣一個形容單薄的女子。
“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今日就不要再提了。應大人看這店鋪如何?”生如一接言岔開了話題、
應南江頷首:“很好,方纔上樓時還見到了蘇先生與裴先生二人,同時得他二人前來此處,實在難得。”
生如一一笑說:“這是琅環的店鋪,過些日子就會開張了。”
“哦?原來是莫姑娘的店鋪,那應某在此先行恭賀莫姑娘開張大吉。”
莊一念一笑還禮:“借應大人直言。”
三人又有一搭無一搭的聊了幾句,春寧近前道:“應大人,斐先生知應大人前來,問應大人是否口空,相遇應大人說幾句話。”
應南江頷首,轉而對生如一與莊一念解釋道:“我與裴先生許久未見。”
莊一念當即笑道:“那應大人還請自便。”
見生如一也點了點頭,應南江隨春寧一同去找裴先生。
而生如一忽然一回身問莊一念:“都城府的王達被皇上給罷免了,你可聽說此事?”
“王達?都城府……”莊一念若有所思。
“看來你是不知了。”
莊一念不置可否:“王爺問這話,是覺得琅環應該知道此事?”
“王達的夫人吳氏,與吳將軍有親。”生如一又道。
“吳將軍。”莊一念一聲輕笑:“吳將軍邊關手握重兵,都城府的官員又是他的親信,這還真是有趣。”
生如一知她話中何意,卻也並未多言,只又問:“王達因何事而被罷免你可知?”
“王爺想說什麼,不妨直說罷。”莊一念眸光微涼,似笑非笑。
“王達因爲當日你被追殺,而都城府官兵未能及時趕到一事被皇上罷免。”
莊一念神色不變,沒有半分驚訝:“那這王達還真是瀆職的好,給了皇上一個罷免他的理由。”
吳將軍在邊關手握重兵本就是對皇權的威脅,而洛陽城中的都城府高官又是他的親信,裡外握兵,就好比是皇帝枕邊的一把利刃,時刻都是威脅。
但話必,莊一念突然眉心微蹙,本不過是脫口而出的話,卻在一瞬間讓她想到了一些什麼。王達被罷免,受益最大的人是誰?
不不不,應該只是自己多想了。莊一念不想相信心中突然冒出的那個猜想。
“你早料到會如此?”生如一聽了她的話,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莊一念當下一聲哼笑:“王爺是在爲王達或者吳將軍的人抱不平麼?當日之事本是都城府瀆職,難不成皇上罷免了他,也要將此事算到我莫琅環的頭上了。”
“琅環,我並非此意。”生如一見她不悅,當即解釋。
莊一念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知王爺想要說什麼。我與李家走的稍近,此事不論真假已是衆所周知,吳李兩家向來不睦,此次吳將軍的人被罷免有因我而起……”
說着她眸光一寒:“王爺是認爲我已投靠李家,還是認爲我在針對吳家!或者認爲琅環在從中興風作浪?”
“你怎會這樣想……我不過是擔心你因爲此事而被吳家記恨,提醒你今後行事多加小心而已,難道我在你這裡就是這般!”被猜忌,生如一有些惱怒。
莊一念那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生如一的雙眼,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之勢:“經歷了這麼多,琅環不得不多想,不然恐怕有一日,琅環的屍骨又不知會被誰掩埋在這洛陽城中!”
聽到這番話,生如一不由得雙拳緊握:“連我,你也不信了麼?!”
生如一眼中的情緒好似受傷了的小獸,莊一念別開目光,一聲暗歎。不知自己爲何突然這麼激動。
“我若不信王爺,就不會與王爺說這些了。方纔……”她搖了搖頭。放軟了口氣。
生如一默了默,想起她獨身一人所經歷的種種,幾次命懸一線,輕嘆一聲:“此事原不怪你,是我沒有將話說清楚。”
前一瞬的劍拔弩張之勢,此已全然化解。但即便如此,二人也無法如方纔一般有說有笑,有種莫名尷尬的氛圍將二人包裹其中。
“我還有些事情,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王爺慢走。”莊一念頷首一禮。不再多言。
疏離。
望着生如一的背影,莊一念一聲長嘆,眉心緊鎖。
生如一下樓的時候腳步一頓,莊一念看到了一片深灰色的袖擺。是應南江,他應該聽到方纔的話了吧。
待二人離開,春寧近前:“姑娘。”
“何事。”莊一念沉聲問。
春寧猶豫了一瞬說:“當日謊稱皇宮內侍來府中報信之人,找到了。”
“哦?”時過許久都沒有消息,莊一念差點都快忘記了這件事。
“但是……已經死了。”春寧囁嚅道。
“砰”一聲悶響,莊一念一掌拍在了窗邊。
春寧驚得低了低頭:“姑娘莫要傷到自己。”
“說。怎麼回事!”
“喏。人是在在洛陽城十五里外的一條河邊找到的,人已經死了兩三日,應該是被拋屍入河,順水漂到了岸邊被村民發現。人已經送去了都城府驗屍,都城府有咱們的人,買通了仵作得知,人是中毒而亡,身上還有幾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但銀票已經被水泡的無法辨認,其他別未發現什麼線索。但現下看來,應該是被滅口的。”
莊一念用力捏了捏眉心:“此事都城府可上報了?”
春寧頓了一下說:“沒有,因爲此人只是西街裡的一個混混,並無親友前來認屍報案。都城府的人也不願爲一個混混而浪費心力,屍體現下還在都城府,想來若是無人干涉,應該今夜就會被扔去亂葬崗。”
莊一念依舊捏着眉心閉目未語。
沉默些許,春寧斟酌着問:“姑娘,此事是否需要讓承親王府或皇上知曉?”
莊一念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似乎強壓着心中的怒火,沉着聲說:“知道又有何用。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我們的人都查不出線索,還指望都城府那些廢物有何作爲。”
春寧垂着眸子未敢再言。
“既然人已死,此事暫且不必理會。”
“喏。”
初春的風依舊寒涼刺骨,莊一念立在窗邊卻並未感覺絲毫寒意,反而心中的怒火彷彿要將她吞噬一般:“你立刻去給我查一查,有關都城府王達被罷免一事。”
“喏。”春寧知她今日極爲不悅,萬事不敢多問一句,聞言當即領命退了下去。
莊一念“砰”的一聲將另一扇被風吹的半掩着的窗戶推開,眸光深寒。
“誰想鬥,我莊一念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