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莊一念又問了王麻六幾個問題。直到再也掏出什麼話來,方纔讓春寧將他送去別院中暫時安置在那裡。
王麻六以爲莊一念要春寧將他帶去無人之地殺人滅口,嚇得雙腿軟在地上站也站不起來,還是被護院生生拖出去的。
“姑娘,奴婢瞧着這王麻六也不是什麼好人,這樣的人教導出的女兒,怎麼可能加嫁進了王府。還真是稀奇。”
莊一念聞言哼笑:“並不稀奇。當年先帝在世,爲當今的皇上賜婚了兩次,一次是莊國公府的二小姐,一次便是這個女人。”
“莊國公府的二小姐身份尊貴,但這女子……”
“尊貴麼。只是表面罷了。那位二小姐並非是莊國公府的真正的二小姐,不過是一個被休了的側室與其他男子生的孩子,與國公府沒有半點的血親。”莊一念的話中滿是自嘲。
但春寧並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是聞言驚愕不已:“怎麼會……”
莊一念淡淡一笑:“怎麼不會呢。”
莊一念緩緩站起身來,坐了許久,腿有些痠麻,她微微緩了緩,移步向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語速也很慢,像一個老者在回憶多年前的往事一般。
“當年先帝繼位之時,身邊的兄弟死的死瘋的瘋,唯獨端王爺好好的留在了洛陽城裡。
先帝生性多疑,能容王爺留在洛陽,也不過是想要借王爺活着,來掩飾他弒弟殺兄的罪責而已。讓天下人以爲,那些人的死與他無關,讓天下人以爲,他是有容人之量的。
所以,先帝怎會容忍皇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擴充自己的勢力。莊國公二小姐的身份證和他的心意。表面來看這一樁婚事乃是皇恩浩蕩,但實則……”
春寧隨着莊一念的步子緩緩而行。
眼見前方不遠處,千御與蘇七還坐在樹蔭下,只是二人的身邊已經掌了燈,正在飲酒說話。
莊一念吩咐春寧:“去查那張理究竟是何人,還有當年與他親近的那個公公是誰。能在先帝面前說的上話的,應該是御前伺候的人,又偶爾出宮的,並不是很多。”
“喏。”
莊一念緩緩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似乎將所有的愁緒都一同吐了出來,她那幽寒的眸子漸漸回暖,脣角輕揚,移步走上前去。
聽到聲響,蘇七與千御同時看了過來。
“莫姑娘這去的可夠久的,我和千御等的心急,就先用上了。”蘇七笑着說。
莊一念見他二人面前擺着酒菜,一笑上前:“借用了蘇先生貴寶地,今日可多謝了。”
蘇七擺了擺手:“不說這些,快來坐。來嚐嚐我這自己釀的酒如何。”
莊一念與千御對視頷首,坐到了二人中間。
三人圍着方几落座,明月當空,把酒言笑。
暫時忘卻了所有的不愉快之事。
……
當晚莊一念與蘇七已經不記得喝了多少酒,二人行酒令,一杯接一杯的當水一般的喝。
蘇七平日裡一個人在府中很是無趣,如今突然有人陪他如此暢飲無度,心情甚好,將藏了多年的烈酒也搬了出來。
莊一念的酒量並不好,只不過是今日也算是了卻了些許心事,心情還算不錯,同時又有些借酒消愁的意味,便捨命陪君子了。
更何況,她知道身邊有千御,自也不必擔心醉後如何。
當晚,最後莊一念只記得自己和蘇七一人抱着一個酒罈子比誰先喝下那一罈子的酒,然後……就沒然後了。
晨間醒來,意料之中的頭痛欲裂。
一睜開眼,見千御正低着頭看着自已,沉着臉。
莊一念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麼。卻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
“這麼早……”對着千御那張陰沉的臉,莊一念強牽了牽嘴角。
“已是晌午了。”千御微蹙眉道。
莊一念抿了抿嘴:“那……不早了。”
千御有些責備的看她一眼,繼而起身不知去做什麼。
莊一念自己撐着坐起身來,只覺得稍稍一動,頭就疼得不行。
“喝了會舒服些。”千御回來,端了一碗湯藥。
“醒酒湯?”
千御點頭。
對着苦澀的湯藥,莊一念本想拒絕,但是對着千御的臉,她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因爲喝的急了,嗆咳了兩聲,藥汁有幾滴落在脣角。
千御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一邊伸手爲她撫背,又擡手將她脣角的藥汁擦了去。
溫熱的手指觸在她的脣上,莊一念下意識的抿了抿嘴。
“再睡會兒?”
“不用了,睡了這麼久。喝了你的醒酒湯,這會兒感覺舒服多了。”
千御嘆了口氣:“明知自己的酒量,還……算了。”
莊一念隱約記得,昨晚千御是攔着她不准她喝那麼多的,但是她卻正與蘇七喝的興起,一把推開了他的手。
不過,這種事情他不主動提起,她自然要裝作不記得纔好。
“昨晚是喝的有些多了,以後不會了。”莊一念有些討好般的笑。
“既然不睡了,就起來用些膳食吧。”話說着,小心的扶着她起身。
“說起來也是,昨晚好像吃了好多東西,但是這會兒感覺肚子裡空空的,還真是餓了。”莊一念趿拉着鞋子說、
千御看她一眼,卻是未言。
而莊一念卻忽然又想起些,自己昨晚……好像吐得一塌糊塗。
真是……
隨着想起來的事情越多,莊一念不禁感慨,酒這東西,還是少喝的好。
“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起身之時便看出來,這是千御的房間。
“今日一早。”
膳食早已經擺在了桌子上,千御爲她成了一碗湯。
“那蘇七呢,他怎麼樣了?”她記得昨晚蘇七和她喝的一樣多,但是她身邊還有千御照顧,卻不知蘇七現下什麼德行了。
提起蘇七,千御的又沉了臉,冷冷的說了一句:“不知道。”
莊一念暗暗咋舌,不敢再問了。
她捏着湯匙喝了一口湯,突然想起什麼了問:“對了,春寧呢,我讓她去查的事情,不知有沒有結果。”
“還在查。”千御顯然已經知道了昨日之事。
莊一念若有所思的:“知道的越多,便越發覺得這件事情蹊蹺的很。而且以前沒有想到,現下想來,生玄隱那樣心思縝密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那女子的真正身份。
而且,即便是那女子的身份隱藏的極好,但是後來王麻六曾經去王府的後門中找過她,這樣的事情,生玄隱不可能不知道的。”
千御一邊給她夾菜,一邊道:“王麻六找到她不久,王府就出事了。王府出事後不久,那女子也染疾暴斃。”
莊一念聽着千御的話,皺了皺眉頭:“你是說,也許王麻六去找那個女子的事情,與王府失火,我被……暗害,有些許關聯?”
千御並未確定,只說:“這幾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先後很短。”
“你這麼一說,確實如此……”
見莊一念執着筷子不動,千御爲她夾了菜道:“先吃飯。”
……
兩日後,關於那個張理,終於查到了些許線索。
春寧說:“不知爲何,這個張理的身份極爲難查,似乎很少有人知道這個人,偶爾有知道也不願多說。後來還是主子動用了些許關係,才終於查了出來。”
“此事牽連皇上在王府潛邸之時的事情,即便知曉的人,也必然不敢亂說,倒也並不奇怪。查出什麼來了?”
春寧回道:“張家幾代都在洛陽經商,但並非是大商,在洛陽的商圈裡也沒什麼名氣。後來有一次去販布途中遇到了匪寇,貨被截了匪寇還要殺人滅口,張理命大逃了出來,卻不慎摔下了山崖,後來被一個山中的孤女所救,撿回了一條命。
張理的髮妻早喪,他也一直沒有續絃,一直孤身一人並無一子半女,便將那救了他性命的孤女認作了女兒。
當時知曉此事的人都說,那張理好命,白撿了個女兒乖巧懂事。那孤女跟張理學着做生意,倒是頗有些能耐,將張家的布莊打理的越發興隆,甚至準備競選皇商呢。
但是……那個公公,奴婢現下還未查出來究竟是誰。不過按照此事來看,許是因爲皇商一事,張家才與宮裡的人攀上了關係。卻不知究竟爲何會讓先帝將那女子賜婚給皇上的。”
莊一念聞言未語。
春寧說:“現下所見,這位側妃倒是極有手段的女子,能夠從緯鄉的一個普通女子混跡到洛陽城來,更能與宮中的人攀上了關係。”
“是啊。”莊一念一聲哼笑。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