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之事,牽連甚廣,我不知莫姑娘爲何要追查此事。”
莊一念聞言不語,顯然並不打算將原因告知。
吳夫人見此,便也沒有繼續追問,只道:“但請莫姑娘無論如何,莫要將吳家牽連其中。”
莊一念淺笑頷首:“吳夫人放心。”
洛陽城中的人們,向來都是自顧自,明知你要殺人,只要不殺他的人,他便只做不知。
之後,吳夫人又猶豫少許,方纔開了口:“不知莫姑娘,可知當年端王府的那位側妃究竟是何身份?”
張氏的身份,莊一念已查出一二,但卻未言:“願聞其詳。”
吳夫人點了點頭,將張氏的身份緩緩道來,與莊一念所知的並無區別,如此也證實了莊一念查的線索並沒有錯。
“卻不知,這張氏與當年的大火,有何關聯?”聞言後,莊一念問。
“是否有關,我現下不能說,但是可以告訴莫姑娘。當年這張氏的養父,不但與宮中的一位負責採買的公公交好,而且……在張氏被皇上賜婚之前,張氏的養父,多次出入莊國公府。”
這一點,是莊一念沒有查到的,她略微思量:“吳夫人的意思是……”
吳夫人依舊賣着關子:“張氏的養父,意欲將自己這養女送入宮中,攀附權貴。當年正值三年秀選前夕。”
“張氏的養父,本意欲託莊國公引薦,將張氏將她送入宮中。”莊一念說。
吳夫人一笑道:“莫姑娘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莊一念卻是無心言笑:“那爲何最終皇上會將其賜婚於王府?”
“不知莫姑娘是否瞭解莊國公此人。”吳夫人忽然問。
莊一念不知她是何意,與其對視並未開口。
吳夫人只當她是並不瞭解,繼而道:“莊國公當初有兩個女兒成年,其中一女被先帝召入宮中。先帝爲何會將莊國公的長女召入宮中?其中免不得莊國公明裡暗裡使盡了渾身解數。”
莊一念聞言未語,這是事實。
吳夫人接而道:“當年莊國公的長女入宮,因爲賢德貌美,很快得到了先帝的寵幸,令許多女子豔羨不已。試問,在這個時候,莊國公是否還會傻到引薦一名身份不明,心思詭詐的女子入宮與他的長女爭寵呢?”
“夫人是說,莊國公順水推舟,設計讓先帝將那張氏送去了王府?可是當年王府的王妃,可不是莊國公的二小姐?”莊一念蹙眉。
吳夫人清淺一笑,笑容中有些輕蔑之意:“莊國公恐怕還沒有能耐左右先帝的決斷。此事也許順水推舟的是先帝呢。”
莊一念還未接言之時,吳夫人又道:“還有一件事。當年莊國公的二小姐,嫁入王府之後,便與莊國公甚少往來。當年有一名吏部官員因爲貪污而被先帝罷免徹查,莊國公也深受牽連,此案先帝正是交給了當年的王爺調查。
莊國公曾經派人前去找這位二小姐也就是王妃說情,但卻被王妃拒絕了。雖然後來莊國公並未被罷免,但是在先帝那裡卻也不再受到重用。”
“莊國公對自己的女兒懷恨在心?”莊一念聞言問。
吳夫人笑了笑:“這位二小姐,本是被逐出了國公府的一名妾侍所生,當年這名妾侍被逐出府中之時還未有孕。雖然後來莊國公咬定這位二小姐,是他與那妾侍府外相遇舊情使然所生。但是真真假假,恐怕只有莊國公自己才心知肚明。”
莊一念不自禁的一聲輕嘆,她那“見不得光的身份”,原來知道的人有很多。卻不知這麼多年,究竟有多少人在暗中嗤笑。
遙想若是當年,她並沒有被接回國公府,而是在那靈山寺中與千御二人無憂無慮的長大,那麼她與千御還有許多人的人生,都會完全不同。
“吳夫人爲何對當年此事知曉甚多?”莊一念忽然問。
“正如我原先所說,六年前那一夜大火之後,被牽連之人甚多,而我孃家的一位表哥也在其中。當初那位表哥全家突然身死,我並不知是何原因。追查之下,也算是因緣巧合。”
吳夫人似是想起了往事,一聲長嘆:“況且,有些事情一旦抓到了線的一頭,就會禁不住想要將那線的另一頭扯出。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有一日會用這件事來換回兩條性命,這也許就是天意。”
吳夫人說着緩緩起身:“今日說這些,是爲了讓莫姑娘相信,當年之事我確實知曉其中一二。但是真正的兇手……”她看了看懷中的錦盒:“待到龍嗣平安降生之事,定會如實相告。”
莊一念起身相送:“這一次是整月的用量。這種香餌分爲幾個階段,配製略有不同。”
香餌皆是相同,莊一念這麼說只是防止吳夫人私自配出相同的香餌。
吳夫人聞言頓了頓,遂即一笑頷首:“那就勞煩莫姑娘了。”
“夫人客氣了。”莊一念頷首一禮相送。
……
送走了吳夫人,莊一念將她的話想了了許久。
若按她所言,當年張氏入王府,不但有先帝的原因,還有莊國公。
當年吏部官員貪污將莊國公牽連一事,他確實去王府求情過,但是莊一念本就恨極了國公府的人,特別是那個名義上的爹,又怎會相助。
當日她冷着臉說“我出嫁之日便與你說過,踏出國公府的那一刻,國公府的生死便於我無關,請回吧。”
莊一念還記得,當年莊國公氣的鐵青的臉,不住的罵她是不孝女,白眼狼。
如此想來,莊國公將那張氏設計送入王府,意欲讓莊一念堵心,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卻未想,莊一念因此而死,莊國公府的風光便也很快陷落。
若是當年莊一念沒有死,如今她便是生玄隱的嫡皇后,那麼莊國公府又將是何等的風光。
人生,之所以有趣,是因爲誰人也無法預料今日之後的事情。
“命人去查,當年張家是否與莊國公府有過往來。”雖然吳夫人所言合情合理,但是莊一念還是要自己追查一番。
春寧一禮應道:“喏。”
“近兩日,宮裡可有什麼動靜?”宮中太過平靜,反而讓莊一念覺得奇怪。
“李皇后稱病,已經數日閉門不出了,皇上去看過一次,讓御醫好生照料後便未再去過皇后寢宮,只是偶爾白日裡會去吳淑妃那裡小坐片刻。而且據咱們的人回說,皇上近來雖然表面瞧不出什麼,但是似乎一直在服藥,卻不知是什麼病症。”
“哦?”莊一念想起有段時間見生玄隱面有灰敗之色,但他只說是因爲政務操勞沒有休息好而已。
見莊一念未語,春寧問:“姑娘,此事是否需要細查?”
“也好,但不必過急。穩妥爲上。”莊一念隱隱覺得生玄隱的身體也許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也未可知。
“那奴婢這就去辦。”春寧一禮告退。
“他還沒回來嗎?”莊一念忽然問。
春寧知她口中的他是千御,搖了搖頭:“還沒有消息。姑娘不必擔心,主子走的時候身邊帶着護衛的。”
莊一念未置可否的揮了揮手。
宮中的過於平靜,生玄隱的隱疾,吳淑妃腹中胎兒的未知,迦南的消息全無,千御的突然離開。
這些都讓莊一念身感山雨欲來之勢.
春寧出去後,莊一念便一人對窗而坐,望着院中的那些綠植漸漸已從翠碧變成金黃,秋天將至。
豐收喜慶的季節,卻有着讓人心懷傷感的顏色。
“篤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
莊一念還未應聲。
“姑娘,是奴婢。”春寧的聲音略顯焦急。
“進來。”莊一念回身。
春寧入內近前,當即低聲道:“方纔傳來消息,承親王回程途中遇襲,但好在有驚無險,只是受了些皮外傷。”
“遇襲?可知是何人所爲?”莊一念聞言眉心緊蹙。
“不知,聽聞是沿路匪寇。但若當真是能夠傷到承親王護衛的匪寇,那必定是在山中盤亙多年的老匪,那些人又怎會看不出官家的護衛隊呢。”
匪不劫官,這也是土匪們的規矩,平日裡官府對於那些匪寇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惹怒的官府的人,官府必然會派兵圍剿,如此便是得不償失。
“你是說……”莊一念聞言眸光一暗。
“奴婢是覺得此事似有蹊蹺,應該不是沿路匪寇所爲。”春寧回道。
莊一念一聲哼笑:“此時怕是查不出是何人所爲了,命幾個人去那附近沿路打探一番,是否當真是哪個寨子所爲。”
若是不是,那就只能說是有人想要取生如一的性命了。
會是誰呢?
在生玄隱即將喜得一子之時。
此時將生如一除掉,獲利最大的會是誰?
生玄隱?
不對,他不是如此愚蠢之人,即便有心,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將所有的矛頭引向自己。
吳家?
也不對,不說吳家與生玄隱向來一路,且吳淑妃腹中的孩子是否能夠平安降生,即便降生是男是女還未可知,吳家不會如此急於下手,而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李家?
莊一念隱隱覺得有這個可能,但李家如此,能得到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