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雪夜離山(三)

曉環和曉煙跑過來扶起曉青,一人一邊按住曉青,曉環看着王紫,說道:

“我們的確知道,你不是曉竹……”曉環頓了一下,曉煙和曉環聞言也垂下頭,眼神中翻滾着難以掩飾的悲傷,顫抖的嘴角輕啓接着說道:

“從之前你醒過來,就不是曉竹了,我不知道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四個人就像連體嬰兒,曉竹,我們太清楚了,你的每一個表情,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曉竹……”

“我們知道,但我們不敢說,我們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你就是曉竹,你只是累了,堅持了這麼多年,你每一天都在被心臟病折磨着,那一次又險些喪命,你只是不再勉強自己了,我們像以前一樣,跟你說話,幫你照看身體,做你喜歡吃的菜……”

“可是你好像不願意跟我們呆在一起了,你經常出去,儘管我們都埋怨你不照顧自己的身體,你越來越少的呆在家裡,讓我們很擔心,不跟我們說話,不再吃你愛吃的菜……”

“我們輪流給你診脈,因爲我們真的很擔心你,但你的狀況卻很穩定,甚至說是很好,心臟病的症狀越來越少的出現,我們告訴自己那是成師傅的藥起作用了,他說過17歲的時候,我們會下山,到時候你的身體會好起來的……”

“我們越來越少見到你了,不知道你去哪裡了,我們仍然告訴自己你還是曉竹,只是那一次生與死一線之隔對你的打擊太大了,有些變了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再吃藥了,不再去看你最愛看的醫書了,不再用給曉青身上插滿銀針來嚇唬曉青了……”

“直到那天,我告訴你我們要下山了,但你沒有被允許,我們害怕你留露出傷心的表情,因爲你從小到大最最希望的就是下山,去找你的家人……”

“我們害怕極了,我們不忍心看到你難過,你永遠那麼堅強,永遠笑着,笑的那麼溫柔,那時我們忐忑的看着你,我們害怕看到你像以往安慰我們時那樣的笑容,因爲你不知道你笑的多麼、讓人心疼……”

“可是你什麼表情都沒有,也沒有笑,但我們並沒有因此而寬慰,因爲我們都看到了你擡起頭時露出的眼睛,那麼深,那麼沉,對我們帶來的消息沒有一點震驚,那裡面甚至沒有倒映着我們的影子,那不是我們熟悉的溫柔明亮的眼睛……”

“那一刻我害怕極了,全身戰慄不止,我催促自己離開了你的房間,任憑自己的心一寸寸沉入谷底,我看到曉煙和曉青的眼神,一定跟我一樣,那裡蔓延的疼痛,幾乎讓自己窒息……”

“你不需要躲我們了,因爲我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了,我們找了很多事情,每天看很多醫書,我們不敢想到你,想到那個努力活着的女孩,想到那個病魔纏身卻只會安慰我們的女孩,想到總是笑着的女孩,那笑容裡藏着化不開的溫柔,也藏着讓人心疼的倔強……”

“我們要離開佛頂山了,我們都知道我們去的地方並不是華夏,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聽說,也不是一個安穩的地方,成師傅說那是一個讓我們才華施展的地方,但我們,卻只想要一個安穩的生活,當然我們四個要在一起”

“但是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了,我們很早就等在這了,我們也知道,不能再躲着你了,不能在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只要不見你,你還是記憶中那個倔強而堅強的小丫頭,不曾變過……”

曉環停了下來,仔細端詳着王紫,一寸一寸,這明明就是曉竹的身體,但是靈魂卻、不是她了,曉環接着說道:

“你走了也好,曉竹的願望一直都是走出這片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尋找她的家人”

說到這,曉環突然屈膝“噗通”跪在了王紫面前,膝蓋沒在厚厚的積雪中,聲音冷到發顫但仍然懇求的說道:

“曉竹最大的願望就是找到她的家人,我求求你,求求你幫幫她!你已經佔用了她的身體,幫她一個忙好不好,好不好?”

曉青和曉煙也在一旁跪了下來,曉煙壓抑的哭着

“你們三個起來”王紫說道

“你不答應我們就……”

“起來”王紫打斷曉環的話,平淡的說道,卻透漏着不容拒絕的壓迫

“我不知道關於曉竹的任何事情,你們也不知道”王紫肯定的說道,就連司馬戍都不知道,沒有任何線索

“那麼你是答應幫忙了?”曉環激動地說道

“我可以答應,但也許直到我也因爲這個身體而死,沒有一點線索的事情,也許永遠都找不到”王紫道,她本來沒打算管這些事情,但是……

“只要你答應就好了”

曉環說道,她也明白,曉竹的身體心臟病仍然存在,但只要有希望就是好的

“曉竹、死了嗎?你爲什麼會在她的身體裡?”曉青的聲音呢喃着響起

“只要她想活,就不會死。”王紫說道

“……只要她想活?那就是說、就是說她還活着?”曉青喃喃道,轉而激動的說道

“……”曉竹的情況有點複雜,她也不能解釋

“噗通”曉青又結結實實的跪下,膝蓋向前蹭了兩步,急切的說道:

“曉竹一定還活着!她一定還在哪個地方堅持着!她那麼倔強,一定不會就這麼離開的,你一定有辦法找到她,對不對?”

“……”

“那你也一定有辦法救她,如果你見到她,你幫幫她好不好,她一個人,一定害怕極了,別看她那麼堅強,其實有時候可膽小了,你幫幫她,我願意爲你做任何事情,好不好?”

王紫看着眼前跪着的三個人,雪地的寒氣讓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着,鐵青着臉,卻都用懇求的眼神看着她,他們是曉竹的朋友,是親人,像曉竹說的,他們比她更在乎她。

“我會,盡我所能”

王紫道,就當這是還給這個身體的,雖然她從沒有什麼人情的概念,但她爲自己找了一個藉口,說服自己答應他們的懇求。

三人擡頭看向王紫,神色透露着欣喜,不知道爲什麼,他們就是相信王紫能夠做到,也許是因爲曾看過的那雙眼睛,那麼深,那麼沉,那麼的、讓人信服!

王紫繞過三人繼續行路,在這耽擱了這麼多時間,她必須快點走了。

“你可以放心,成師傅那裡,我們可以應付!”

王紫步伐頓了頓,繼續走。

“請你……善待曉竹的身體”

“還有,謝謝你”

身後傳來三人低聲的道謝。

王紫在接近玉泉山山頂時已近破曉,天空的雲層中隱隱射出亮光,這是破曉前特有的清冷的白。

一夜的奔走消耗了王紫很大的能量,剛剛站在山頂,還來不及觀察眼前的景象,就感到一片刺眼的銀芒反射過來,王紫趕緊閉上了眼睛,卻也不夠及時,慢慢睜開眼睛,一時半會卻沒能調整過來。

待半晌后王紫的眼睛恢復,王紫才慢慢向身前望去,這一看之下,饒是王紫走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奇景,卻也震撼於眼前的景象,半晌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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