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良道人對着王二麻子嘴巴里,又是灌水,又是灌醒酒湯,但都無濟於事。
最後,還是布袋和尚有辦法,他從髒兮兮的大口袋裡,拎出半壺老酒,對着王二麻子劈頭蓋臉,一陣狂澆。
王二麻子立刻變得精神百倍,張開滿是黃牙的大嘴,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着,自空中流淌而下的酒液。
“……好……好酒……”
“好久沒有喝到……如此純正的老酒了……”
“嘖嘖……這是什麼酒?入口乾爽,回味悠長,清冽爽口,清肺潤腸……好熟悉的味道……”
突然,王二麻子從地上跳起來,撒丫子就往林子裡飛跑。
“等等,王二麻子,你跑什麼跑?不想喝酒了是不是?”無良道人惱火的在後面疾追。
“賊道士,瘋和尚,怎麼又是你們?不要跟着我!千萬不要跟着我……上一次老子被你們倆害得,差點兒丟了這條老命,你們這次跑來找我,一定又沒好事……”
王二麻子跑得跟兔子似的,哪裡還有半點醉態?
無良道人在後面急吼吼的追。
林毅吃驚又好笑的在一旁觀望。
布袋和尚則拎着酒壺,慢慢悠悠的跟在後面,肥厚的嘴脣一撇,一臉鄙視道:“王二麻子,你就跑吧,我看你能跑哪裡去。灌了一口老酒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我還不瞭解你?一口酒,十步倒,你剛纔一共才喝了幾口酒?要不要我把剩下的這半瓶老酒全送給你?”
在前面跑的跟兔子似的王二麻子,突然回過頭來,目光貪婪的望向布袋和尚。
“好呀,瘋和尚,快把酒壺給我丟過來!”
“切,想得美。”
布袋和尚一臉戲弄道:“要喝酒,滾回來。”
布袋和尚這句話,好像擁有某種魔力,王二麻子還真不跑了,他身形一轉,與無良道人擦肩而過,原路返回,筆直地衝布袋和尚奔來,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布袋和尚手中的酒壺。
眼看就要捉住該死的王二麻子,卻被他從自己眼前溜掉,無良道人氣得要死。
他一轉身,便看到王二麻子撲至布袋和尚面前,伸手去搶布袋和尚手中的酒壺。
布袋和尚哈哈一笑,把手中酒壺高高舉起。
王二麻子本就又矮又瘦,踮着腳尖都夠不到酒壺,急得他直跳腳。
“瘋和尚,快!快把酒給我……老子又要犯病了……”
他如此說着,林毅突然敏銳的從王二麻子身上,嗅到一股惡臭。
這股惡臭好像是腐爛的死屍,散發出的腐臭氣息。
再看王二麻子時,林毅才發現,這個頭髮亂糟糟的老頭兒,被酒液清洗了一番的臉上,星星點點,滿是麻子,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王二麻子。
只是,此時這張麻臉滿是青紫色,一股死亡氣息籠罩他全身。
布袋和尚自然也聞到了,王二麻子身上的惡臭,他眉頭緊緊皺起,盯着王二麻子,怒聲道:“老麻子,你特麼難道想這樣人不人鬼不鬼一輩子?”
王二麻子苦笑一聲,渾身痠軟無力的倒在布袋和尚腳下,一臉頹廢道:“我還能怎樣?我們都遭受了詛咒,你們兩個傢伙命好,只被封印了修爲,可我遭受了死亡詛咒,全身修爲盡失不說,還染上了一身惡病,病一發作,身上奇臭無比……”
突然間,王二麻子面孔變得猙獰,他兩眼通紅,兇狠的盯了布袋和尚和無良道人一眼,歇斯底里吼道:“你們知道這五百年,老子是怎麼過來的嗎?爲了抑制惡病復發,老子每天都必須喝酒……沒有酒喝,老子惡病一復發,爲了不讓人嫌,老子鑽進豬圈,跟豬同槽共枕……跟豬同槽共枕呀……你們根本不知道這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林毅心中微微一動,怪不得王二麻子兩隻腳上全是豬糞,手指甲和腳趾甲縫兒裡,全都是黑色的鬃毛。
原來,他一發病,便鑽進豬圈……
“哈哈哈……”
王二麻子狂笑着,深陷的眼窩中,流出兩行清淚。
“以前的時候,老子也是一代武王,也有自己的部落和子孫,可現在倒好,老子修爲盡失,惡病纏身,我的那些子嗣重孫們把我趕出部落,任由我自生自滅……”
“……我特麼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我王二麻子生來頂天立地,到得暮年,卻落了個流離失所,有家不能回的下場……”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人的故事激人奮進,有的人的故事令人羨慕神往,有的人的故事令人同情……
王二麻子的故事,便是最後一種,曾經一步登天,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頂端,突遇事故,自雲端墜落谷底,修爲盡失,身染惡病,遭人唾棄,生不如死。
聽王二麻子倒了一肚子苦水,布袋和尚不再捉弄他,將酒壺丟到他手中。
王二麻子抓住酒壺,仰頭就是一陣狂飲。
林毅平生見過無數喝酒之人,但不曾見過如此嗜酒如命之人。
酒,便好似他的生命。
半壺老酒,足有五斤,眨眼功夫就被王二麻子喝光。
他長長打了個酒嗝,滿是麻子的臉上,浮現起兩抹酡紅,喝飽酒後的王麻子,與先前判若兩人,這個人神氣十足,就連臉上的一顆顆麻子,都在閃爍光輝。
王麻子目露精光,瞅着無良道人和布袋和尚,嘿嘿笑道:“兩位老夥計,別來無恙呀?你們此次來到黃泉,莫非又是來參加百族大會的?”
“鳥卵的百族大會!”
無良道人沒好氣道:“我們老哥倆這次來,就是來找你的,老麻子,在幫我們老哥倆一次,帶我們進入虛靈塔……”
沒等無良道人說完,王麻子擺了擺手,道:“老夥計,別提了,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那種鬼地方了,就是因爲受了你們兩個老混蛋的慫恿,老子才進入那種地方,可結果寶貝毛都沒撈着,還修爲盡失,惡病纏身,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去,打死都不去……說什麼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