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爺,濱海之地,出現了一個妖怪,”螃蟹大將軍前來稟報道:“那個妖怪,是一隻身披藍色羽毛的雉雞精,並不曾在濱海之地見過,是一個生面孔。”
“藍色羽毛的……雉雞精?”他一聽,不覺自那白玉石的寶座上站了起來:“那個雉雞精生的一副甚麼容貌?來濱海之地,做甚麼了?”
“回稟龍王爺,那個雉雞精是一個少女模樣,也不曾作甚麼,只是在海邊站着不走,幾日幾夜了,夜叉見不相熟,便上前盤問,可是那個雉雞精說是來尋故友的,沒必要與夜叉那樣一個……一個醜陋的怪獸言說,還教夜叉滾遠點,莫要嚇到了她的故人。”
“哼……”他聽了,卻忍不住嘴角一彎,笑了起來,但是現在,他是龍王,斷斷不能失了威儀,忙又正一正臉色,道:“夜叉素來是個愛面子的,想必不好乾休罷?難不成,兩下里打起來了?”
螃蟹大將軍忙道:“龍王爺明鑑,那小妖怪實在是猖狂的很,可倒不是有多大的本事,夜叉便與硨磲統領一道將那妖怪拿了,本想着將她給押下來審問,是不是妖界的異物來刺探機密的,可是那個妖怪不會水,爲了留她一條性命,便且關在了山牢之中,因着那妖怪實在是來路不明,特來與龍王爺稟告,是不是須得斬殺了,將頭送回妖界去?”
“胡鬧!”他忍不住一拍青玉案,怒道:“你們慣常,便是這樣草菅性命的不成?動不動便要斬首,誰與了你們這麼大的權利?”
那螃蟹大將軍一聽,忙跪下身去,一身堅硬的甲殼磕碰的叮噹作響:“臣下不敢……臣下不敢……”
“也罷,”他出了一口氣,道:“山牢在何處?”
“龍王爺,要親自往那山牢之中去審問?”那螃蟹大將軍忍不住又將一對眼睛翹起來,偷偷望着他:“那……那不過是一個沒什麼法力的小妖怪,何必勞您親自前往……”可是給他冷森森的一瞪,螃蟹大將軍忙又將眼睛垂了下來,顫聲道:“臣下這便去領路!”
他隨着螃蟹大將軍,到了陡峭的山崖之上,螃蟹大將軍往下一指,但見一面峭壁上挖出來了幾間斗室,那斗室鑲嵌着防止妖怪逃出去的水晶棱柱,他皺起了眉頭,心下想着,那丫頭久居沙漠,會怕高麼?這萬丈深淵下面,可就是一望無際的海水了。
螃蟹大將軍想領着他下去,他卻揮一揮手,自己下去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陣清亮的聲音像是聽見了他踏在了峭壁上的腳步聲,忙嚷了起來:“我的故人還在等我,倘若錯失了與他見面的機會,我不與你們干休!你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也……”
“噓……”他飄然落在了那一間雕琢在山崖上的斗室前面,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笑道:“你來了?”
在斗室之中的,自然不是旁人,正是藍月,藍月本來在裡面急的直跳腳,可是一見了他,卻破涕爲笑:“你……你來了?”
兩個人說了同一句話,心裡的情緒卻翻滾的起伏不定,倒是同時又語塞起來。
還是藍月先打破了沉寂:“你……你怎的知道我來了,還給關在了這裡?”神弒諸天 ¤ttκΛ n ¤℃O
他笑道:“我早告訴你,我家便在此處啊!只是不成想,幾日沒出來,你便給關在了這裡了,他們……他們可爲難了你?”
“哼,”藍月一踢腳下的空碗,低聲說道:“旁的倒是也沒什麼,可是,我只怕,錯過了你。”
他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悸動,這種悸動,他本來以爲消失已久,是再也不會出現的了,藍月見他眼神閃爍,忙問道:“是不是,我招呼也不打一個,你見我,不大方便?”
他忍俊不禁:“你倒是想提前打招呼,可是你要怎生來打呢?”
藍月低下頭,訥訥道:“說的也是,我……我見你久不來,實在是有些個牽掛,便忍不住……”
他看見藍月那曾經光華閃耀的藍色裙子,似乎給荊棘掛過,泥水濺過,一番狼狽模樣,心下說不出的心疼,只得又問道:“瞧着你這模樣,也吃了一番苦吧?也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這般突然,我實在是不曾想到。要不然,我一定且去海濱接你,帶你瞧一瞧我的家鄉。”
藍月笑道:“沙漠離這裡,想不到居然這樣遠,我一直在想,離得那麼遠,你去沙漠那一次,也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不過,好歹我走出來,到了這裡了,我呀,便四下裡問着,什麼地方是藍色的,到處都是水,一路問着,一路便走到了這裡來了。不算太順當,也好歹沒白來。”
他苦笑了一下,這簡直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的一個艱鉅旅程,她只憑着自己,便堅持下來了麼?
藍月見他不說話,便問道;“你家住在水中麼?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的真名,實實不好四處打聽,聽說真正的龍,便是這裡的主宰,我哪裡敢問……”
他張了張嘴,想說甚麼,但仍只是說到:“你……你受苦了……”
藍月笑道:“苦什麼,能見到你,就不虛此行。”藍月望着他的腳,小心翼翼的問道:“現如今,全好了?”
他點點頭,笑道:“嗯,全好了。”
藍月精神頭上來了,忙問道:“你有沒有法子,將我給帶出來?”
他這纔想起來,兩個人,尚且隔着一道水晶棱柱,可是,若是將藍月帶出來,這龍宮之中……這整個的龍宮,大概都會起來不小的波瀾的,他爲難了一下,沉吟道:“這……”
藍月自然瞧出來了他的爲難,忙改口道:“無妨,無妨!橫豎我來了,看見了你,也看見了海,並沒有甚麼缺憾了。怪就怪那幾個醜八怪,兇巴巴的來找茬,簡直可恨……”
說話間,他卻透過了水晶棱柱,來到了她面前:“但是,我可以進來陪你。”
“誒……”藍月吃了一嚇:“可是……”卻又釋然了,笑道:“你真有本事!既然你有本事進來,自然也有本事出去了!只要你……”
他笑道:“你來了這裡,除了見我,難不成就沒有旁的心願了?”罌粟爲誰妖嬈
藍月一聽,臉頰緋紅起來:“這個麼……啊,對了,我,我不過也是想瞧瞧,你說的那個一望無際,光是水,藍藍的地方……”
“看見了?覺得如何?”他笑道:“是不是很美?”
“嗯!”藍月用力的點點頭,道:“比有落日的沙漠還要美!”
“熟悉的地方,哪裡能有風景呢!”他笑道:“看慣了的話,並不新奇。”
“得到了便不珍惜,人類是這樣,原來你也是這樣。”藍月笑了笑,道:“你住在水裡麼?”
“這裡的水,叫做海,”他回過頭去,望着那沒有盡頭的藍色,道:“想必,你喜歡這裡?”
“喜歡!”藍月又重重的點了點頭:“喜歡到,我不想回沙漠了,我想留下來。”
“嗯?”他倒是愣了一下:“捨棄你的家鄉?可是你不是說過,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土窩麼?”
“少問,”藍月捉狹的一笑,道:“自然是因着,這裡是比土窩還要好的地方。”
她想留下來,自己又何嘗不想讓她留下來,可是,他的身份,和她的身份,畢竟比海的一側,到沙漠的一側相隔的還要遠……
“喂,你不是說,你的家鄉非常美麼?在外看是這個樣子,裡面又是什麼樣子?只可惜啊,我不諳水性,下去了,只怕性命也不保,不過,你倒是可以講給我聽一聽……”看着藍月雀躍的像是個孩子,他只得笑道:“裡面嘛……我想,你親眼看看就知道了……”說着,他居然拉起來了藍月的手,將藍月帶出了那本來是堅不可摧的水晶棱柱!到了外面,便凌空俯視着那蔚藍色的大海。
藍月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她不敢相信,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這不過是一場夢,動了便就醒了。
他抿了抿脣,鄭重的說道:“你放心,我帶你去看。”
藍月自然不知道,這句話對他來說,是怎樣鄭重的,只是滿心歡喜的點點頭,他幫着她攏了攏給海風吹起來的秀髮,問道:“這樣高,你怕不怕?”
藍月忙搖搖頭,道:“我不怕!凡人說過的詩句,我也記得,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跟他在一起,去哪裡也不怕,水又算得了甚麼。
他點點頭,從身上取下了一個小小的東西,像是一個赤色的小葫蘆,交給她道:“帶着它,含在口中,不要說話,便可避水。”藍月忙點點頭,將那小葫蘆放在了口中,他微微一笑,便帶着她一下子落入了大海之中。
海里的景色,自然是塵世之中,永遠見不到的光景,無數飄搖的水草,各色遊動的魚羣,更神奇的是,海底,居然也有一層柔軟的細沙。
那細沙潔白晶瑩,看上去卻與沙漠之中截然不同,她覺得,這水中連細沙,可也是溫柔的,不似沙漠之中,沙子是火熱滾燙,粗剌剌的。
他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在那美麗淡藍色之中行走,她雖然不得開口,可是覺着,便這樣走下去,也就夠了,她甚至希望。這一片大海,能永遠走不到盡頭。腹黑少爺愛上俏丫頭
珊瑚,硨磲,珍珠,那些在沙漠之中冒死前行的商隊裡視如珍寶的東西,在這裡居然如同塵世之間的花草一般隨處可見,她大開眼界,那些個比人頭還大的魚,滿身鱗甲的蝦,絲帶也似的水草,更是她連在畫裡,也不曾見到的。
他笑道:“美不美?可有失望?”
她忙搖了搖頭,想說話,想起了口中的赤色葫蘆,又忍住了,只是甜甜的笑着,又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他笑道:“你若是想留下,那麼,我想盡辦法,也會讓你留下的。”
藍月一聽,卻愣住了,連頭,都忘記了點。
兩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處宏偉的宮殿外面,藍月看直了眼睛,拉過了他的手心,在他手心之中寫道:“龍”。
他以爲她猜出了她的身份,便笑着點點頭,指着那個宮殿道:“不錯,那裡便是龍宮,其實我……”
“龍王爺!龍王爺!”一個滿身黑灰的老烏龜突然慢慢吞吞的以一種奔跑的姿態過來了,面色很匆忙,只是速度好像根本跟不上他的情緒。
他見狀,卻是前所未有的心慌,忙將藍月拉到了一叢隨着波浪飄搖的水草之中,那烏龜跑了許久,卻不曾追上了他們,只得搖頭晃腦的又回去了。
她掩着嘴吃吃的笑了,拉住了他的手,寫道:“怕?”
他點點頭,笑道:“怕。”
她卻拍拍自己的胸脯,在他手上寫道:“有我在。”
對龍來說,好像從來也沒有一個人,能對他說出這種話來,他是龍啊!他是主宰三界所有飛禽走獸的王者,現如今,倒是有一個小妖怪,說出這種熱血澎湃的話來。
她自然是沒能力可以保護他的,可是她有這顆心。
他拉着她的手,不知不覺,握得更緊了。她則還是興致勃勃,指着遠處那座宮殿,顯然很想過去看看。
能帶着她去麼?他想起了龍宮之中的那一羣人來。但是他還是點了點頭,道:“既然你想去,那咱們走。”
藍月卻又搖了搖頭,指着他,又指着自己,這是說,跟他在一起,不管去哪裡都可以?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還是下定了決心,將她自水草之中帶出來,衝着那個宮殿便過去了。
一路上的蝦兵蟹將見到了牽着手的兩人,驚訝連禮都顧不上行,他終於將她帶到了那個宮殿前面,她卻有點慌張了,顯然那些個異樣的視線,教她實在是不知所措。
他卻說道:“這裡,就是我的家,你,留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