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對面的人再怎麼解釋,紀夏還是不相信他這樣的人需要出來相親。
且不說他顏值高,英俊瀟灑一表人才,就憑他要家世有家世,要權勢有權勢,要本事有本事,這哪輪得到她紀夏。
跟他?紀夏本來就談不下去,又加上剛剛收到的那條短信,真沒多少心思留在這裡了,“不好意思今天就到這裡吧,我還有事。”她是急需一個結婚對象沒錯,但,她總不至於連腦子都給急傻了吧。
對方條件那麼好,哪需要相親。
那麼真相——不是玩她就是玩她。
“好,我送你。”男人追了上來,打算幫紀夏開包廂門。
紀夏側過身看他,原本緊握住門把的手頓了頓。剛剛都坐着沒注意,這男人追着她走了這幾步她纔看出來——原來這男人並非真的完美無暇。
“好。”紀夏終於鬆開了門把,把開門的機會留給他。心底卻是在爲眼前這個男人惋惜,條件那麼優秀怎麼就偏偏跛腳了。
但,若不是跛了腳,這機會估計還砸不到她頭上來。
男人的身子斜靠在門框上,示意讓她先走。
紀夏這回沒有急着走,反而是從包裡掏出了一張名片,嘴角扯起一抹不輕不重的笑容,“聯繫我。”
男人愣了一愣,顯然沒料到紀夏會主動留了聯繫方式,畢竟剛剛她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他,“好的,一定。”
紀夏剛走到停車場,手機就響了。
紀夏看到是陌生號碼,愣了一下才接,“你好?”
“是我,剛剛見過的。”話筒裡的男聲醇厚溫潤,“蘇尋。”
“哦。有事嗎?”紀夏是真的有急事,換了藍牙接聽之後,就邊倒車邊跟他說。
“介紹我過來的孫阿姨說你也急着結婚,在這件事上我也是。”對方頓了一頓,似乎是在給時間讓紀夏做考慮。
紀夏光顧着倒騰車,還真沒聽清他在說什麼,一直到車子駛出停車場纔回答,“然後呢。”
“我想的結婚是契約結婚,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這想得還真是遠,她都還沒表態他就想着結婚,“什麼契約結婚。”
“假結婚。”他刻意頓了頓,說話不急不緩,“兩年。快的話一年多,最多也就兩年。兩年你就可以恢復自由。”
隔着話筒,紀夏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也想象不出他說這話的時候用的是什麼神情和語態,“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就是做名義上的蘇太太,四百萬。兩年後還你自由。”他頓了一頓,蠱惑着紀夏動心,“正好你也急着結婚,可以解你燃眉之急。”
“神經病!”紀夏終於忍不住掛斷他的電話,四百萬買她陪她演兩年的夫妻生活,他怎麼不直接找個演員不是更好,快準狠,而且表演到位。
竟然被說神經病。
蘇尋還以爲這次這個會有結果的,所以索性開門見山。不過開門見山的下場就是,直接罵他神經病。
要知道敢罵他神經病的人就她一個,而且還掛了他的電話。
“她怎麼說。”看着蘇尋的撲克臉,顧忱北就知道電話那頭肯定沒什麼好結果,虧他還在隔壁包廂等了一箇中午,“要我說你就直接結了婚做個婚前財產公證,到時離婚多給一點就是,那麼厚道事先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四百萬,總有人會動心。我還不至於爲這事攤上一個騙婚荒廢別人大好青春的罪名。”蘇尋低下頭把剛剛存好的號碼給刪了,他只是有一點想不通,爲什麼剛剛女孩看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樣後反而改變了初衷。
“虛僞。”顧忱北就是特別看不慣道貌岸然的蘇尋,“明明都是大尾巴狼,還跟我這裝什麼好人。”
紀夏趕到醫院的時候,紀文寧就已經送進手術室了。
“怎麼回事,早上不是還好好的。”紀夏氣都喘不上,她連電梯都等不及,就拎着高跟鞋直接跑上8樓手術室。
見裴成鋼一句話都答不上,就去問紀文雅,“小姨,我媽怎麼會半天時間就又惡化了?”
紀文雅躲開了紀夏的眼神,沒說話。
“小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遮着瞞着,到底怎麼了?”紀夏瞥了裴成鋼一臉,光是看他那一臉羞愧,就知道肯定是他給惹的。
“你媽問她死了牌位能不能放進裴家。”紀文雅看都不敢看紀夏,“你爸他不讓。”
……
紀夏沒有說話,這事確實不能怪裴成鋼,畢竟他們已經離婚了。盧豔豔能讓裴成鋼每天來照顧她已經是大度。
而這牌位問題,在他們閩南的習俗和文化中,若是要把牌位放進裴家,這不就是要逼着盧豔豔承認自己是二房嗎。
“那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和小姨。”紀夏略顯疲憊,連打發他走都有氣無力。
裴成鋼畢竟是前夫,曾經再親密也做不到毫無間隙地去照顧紀文寧。再說今天的事情着實嚇了他一跳,他便也不再堅持要留下。
人都走了,紀文雅纔敢開口問她今天的相親,“你媽已經撐不了太久,怎麼也讓她見見未來女婿吧。”
“嗯。”紀夏也一直在努力,這段時間只要是個男人她都能摒除成見點頭同意,奈何她太過心急反而嚇跑對方。
當然,除了今天遇到的那個神經病,“你放心吧。”
手術做了近4個小時。
醫生還是依舊那副口吻和神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真是拖不久了。而且紀醫生自己也是學醫的,她對自己的情況太過了解反而對她的心態產生很大的消極影響。這次手術是鑑於她腸道無法正常代謝,所以在她的腸道開了道口子,直接將無法吸收的東西引流到體外排出。手術非常成功,不過進食的話還是等等她放了屁才行。你們應該很熟悉了。”
紀夏儘量打起精神去分析醫生這話裡的意思,這些日子,她很害怕跟醫生做溝通,除了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就是告訴她又在紀文寧身上開了幾道口子。
她聽得心酸,看得更心酸。
晚上,她用毛巾幫紀文寧擦拭身體的時候,掀開了她寬大的病服,原本豐潤的體型現在也已枯槁,手術的刀疤和傷口更是讓她觸目驚心,第一次開刀留下的刀疤有一把尺子那麼長,第二次則在刀疤上方又開了個口子……
“夏夏?”紀文雅去叫護士換點滴液回來,就看到紀夏又看着姐姐身上的傷口在偷偷抹眼淚,“別哭了,不然姐看了心裡難受。”
“嗯。”紀夏抹了抹眼角,她的母親最是勇敢,這一年多下來,她連句難受都沒有說過,“今天下午的事就當我不知情,我媽不希望我知曉她的無助。”
紀夏趁着紀文寧還在麻醉藥效裡,用手機聯繫了幾個準相親對象,她也沒心情一個個去見了,直接發了照片,直說能答應馬上結婚的再約她。
除了省略號和問號,她沒能收到其他答案。
她也知道是她太心急,只不過,跟時間賽跑的人不是她,而是紀文寧。
指不準哪天,她就睡着了。
醫生也說了手術做得很成功,恢復得也很好,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氣始終沒通,三天了,紀文寧還是不能進食,只能靠着營養液和鹽水來補充體能。
紀文寧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對着紀夏她總是有用不完的力氣和使不完的柔情,“夏夏乖,別老去纏着陳醫生。”
紀夏咬着下脣不說話。
“媽媽這次是進得來,出不去了。”紀文寧伸手去握住紀夏的手,紀夏觸電似的抽了出來,“媽,我手冷,會凍到你。”
“沒事。”紀文寧一笑,復而又握住了紀夏的手,“夏夏要堅強一點,沒你想的那麼可怕。”
紀夏竟想不出什麼來回答,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僅沒能安慰上母親,竟然反而被病重的人來安慰,究竟是她太無能還是她太脆弱。
“媽困了,睡一會,待會再叫醒我。”紀文寧也怕自己一睡不醒,所以堅持每十五分鐘要醒來說說話,看一眼身邊的人。
她很快就睡着了,紀夏終於忍不住溼了眼眶。
陳醫生也說了,若是氣始終沒通,真的熬不過一個月了。
一個月,什麼時候她們母女的情分只剩這一個月了。
母親一直是個恪盡本分的人,哪怕病重臥牀明知自己時日無多,她也堅持紀夏按時上下班不能耽誤工作上的事,以至於這些日子來,她除了趴在母親身邊守夜,陪着母親睡覺,她都沒能陪她好好說上幾句話。
而,連這種日子,上天都還是不肯留給她太多。
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勸她趕緊找個人結婚。
不外乎她父母離了婚,她又是獨女,到時候守孝只有她一個人不行。不然就是母親雖然沒提,可最大的心願還是看這唯一一個女兒能夠在她閉眼前找個踏實的人來過日子。
一個月後就是死別。
他們竟然還逼着她結婚,該死的是,她也覺得她是得結婚,給母親一個交代,讓她放心離開。
“夏夏。”紀文雅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紀夏抱着頭埋在病牀的牀沿,“夏夏要勇敢點。”
紀夏咬着牙點頭,她沒敢哭,她一哭眼睛就得腫,她的眼睛一腫就惹得紀文寧心裡也不舒服,所以她連哭都不可以,咬死了也不能落淚,“我知道。”
“你沒能狠下心結婚,是不是因爲譚施一?”提到譚施一,紀文雅就忍不住嘆氣,“你怎麼就那麼死心眼。”
“沒有。”紀夏是認真的,結婚這事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譚施一,“我已經找到結婚對象了。”
“真的?”紀文雅眼睛一亮,“真不是糊弄你姨我?”
“嗯。”既然都說相愛是偶然,愛而不得纔是常態,如果那個人不是譚施一,換了誰還不都一樣,再說,她並不需要婚姻的保障和男人的照顧,那麼真假又哪有那麼重要。
紀夏嘆了口氣,就在剛剛,她已經給前幾天的神經病發了個短信,“明天早上8點喜樂盈門口見面,談談結婚的事。”
對方也很乾脆,直接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