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蔣媛希便俯下身給林婉柔和林夏磕起了頭,伴着額頭撞擊在冰冷的地面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沿着她削尖的下巴滑落滴在地上形成了一灘小小的湖泊,“大媽媽,姐姐,希兒給你們磕頭,求求你們,大發慈悲,去看看爸爸好不好……你們說一句頂希兒說十句,你們幫我勸勸他,我求你們了……”
小丫頭一邊磕頭,一邊怯怯的揪着林夏和林婉柔的褲腿可憐巴巴的求,哭得肝腸寸斷,簡直令聞者動容。,
林夏和林婉柔見狀,是既心疼又感到無力,紛紛蹲下身去扶她。
捧起蔣媛希一張哭得淅淅瀝瀝的臉,阻止她繼續磕下去,瞧見這孩子的額頭都磕紅了,林婉柔眼裡頓時流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心疼,同時,神情裡也難掩一份無奈和堅持,“希兒,快起來,別這樣好嗎?大媽媽知道你也是一片孝心,可是我真的不想去見他……”
咬着脣瓣滿含無助的望着她,蔣媛希難過的直嗚咽,“大媽媽……嗚嗚嗚……”泊便婉俯。
“希兒,你先起來,不要這樣,嗯?”半跪在地上用力的把妹妹往起抱,林夏看見她這個樣子是既心碎又心痛,加上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莫名的就想發火,見她死活不願意起,林夏語氣不免有些重,近似於吼,
“希兒,你到底起不起來!我以爲希兒你最懂事了,可是沒想到你居然……行,那是你爸,就像你說的,他沒有對不起你,你想救他的這份心,我很感動。可是,你有站在我和你大媽媽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嗎?”
“你爲什麼要幫那個人說話,爲什麼要這麼逼我們?難道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和你大媽媽過得有多糟糕嗎,那都是拜他和你媽所賜!你和你那個媽霸着別人的丈夫別的父親其樂融融的一刻,我們母女倆卻在漏雨的房子裡啃饅頭吃鹹菜!你媽在專賣店裡買貂皮大衣的時候,我媽她卻在補衣服上的窟窿……希兒,你沒有體會過被人遺棄的感覺,因爲你從小就是在溫室裡長大的花朵。你不會懂姐姐我中高考填資料的那一刻明明有爸爸卻不得不在父親那一欄填已故的那種滋味,因爲你的家庭是完整的,你無法體會這些年我和你大媽媽是怎麼相依爲命的度過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沒有錢不可怕,可怕是人的心。這麼多年,他對我盡過一個父親該盡的責任嗎?上次我無意間問你,說你戴的胸針挺好看的,你說那是你十八歲生日爸爸特地找珠寶師給你訂做的。姐姐也知道你有口無心,不是故意刺激我,可是當時當時我心裡真的很難受,也覺得好諷刺。”
“我也是他的女兒,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他在哪裡?別說一個胸針,就是一根針,他都沒送過。哦,現在他得了絕症,要死了,就知道悔改了,早幹嘛去了?我就說嘛,這半年來他是哪根神經不對,突然想起我來了,一下子來給我送錢,一下子送車給我,原來是他知道自己得了病,命不久矣,終於想起來要彌補我了。可惜,這些我都不需要了,因爲我已經長大了,我想要什麼都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掙了,他現在就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我,我也不稀罕了,因爲需要時間已經過了,因爲他在我心裡早就等同了一個死人了。他這樣不是什麼所謂的知道錯了,知道悔改了,而是想在臨死前求個心安!蔣道涵,他是全天下最自私最齷齪的人,我們憑什麼去看他,他死了最好!你給我起來,不要白費功夫了,我不想因爲這件事影響和你之間的姐妹情,但是,要我和我媽去看他,他做夢!他也知道這是他的報應啊,算他還有點覺悟。我巴不得他現在就去死,反正他死了我是絕對不會掉一滴眼淚,因爲他活該!”
一口氣將心中這麼多年對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所有的不滿和恨意都宣泄出來,既然她不肯起,她也不想拉了,林夏隨即站起身,別過臉去,倔強的望向窗外。
一雙骨節泛白的手指緊緊捏着大腿外側的布料,她閉上眼睛,痛苦的撕咬薄脣,任那複雜的淚水在眼眶裡翻涌,卻就是不讓它們流出來。
心裡有個聲音在咆哮,在嘶喊:蔣道涵,得肝癌你活該!
林夏的一番話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特別是蔣媛希,慚愧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從來不知道姐姐心裡是這樣的苦,這樣的恨父親,一時間,她覺得好無助,就那麼眼淚巴巴的咬着脣瓣望着姐姐清瘦的背影發起了呆。
在大媽媽的攙扶下站起身,因爲跪得太久,她的腿都有點站不穩,還好大媽媽一直扶着,不然起身的一刻她真懷疑自己會摔倒。
林婉柔也是沒想到,女兒今天的情緒會這麼大,要知道那天蔣道涵去鄉下醫院裡看她們,她都沒這麼激動過。
呆呆的望着女兒的方向,她在想,這孩子心裡現在肯定不好受吧。
恨,肯定是佔一多半的,但是她猜想這孩子應該還是有點擔心那個人的。
就算這麼多年以來,她動不動就說沒爸爸,爸爸死了,可是隻有她這個媽知道,女兒心裡還是有那個人的,只是記憶停留在了小學二年級之前而已,要不然這麼多年了,她的枕頭下不會一直放着他們小時候也就是她五歲那一年他們一家三口去西安玩得時候在大雁塔前面拍的合影,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笑得很開心,家庭也還是完整的……
她想,這孩子會對希兒發脾氣,應該也是知道了他得了癌症,心裡有點着急吧,不然,沒必要發那麼大火。
病牀上的程驍,早在心愛的女人發飆的那一刻開始,視線就變得一片模糊了。
要不是身上有傷,行動不便,他真的好想上去狠狠的抱住她。。
一直都知道她心裡很苦,可不知道竟是這麼的苦。
而門外,因爲擔心希兒下來會碰壁,所以跟黎少騫費了半天口舌才獲得許可跟他一起下樓來的蔣道涵,將大女兒的一番話完整無缺的聽了個真真切切,整個人頓時猶如遭受雷殛般癱靠在了門邊的牆壁上。
目無焦距的望着對面那堵牆,蔣道涵顫抖的伸出一隻手臂,痛苦的攥緊胸口,任那悔不當初的眼淚爬滿臉頰,口裡發出悽迷且微弱的聲音,“依依,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
一旁的黎少騫,薄脣緊緊的抿着,神色顯得異常凝重,在聽完林夏的一番話之後,他是真的打心眼裡心疼這個孩子,因爲他也是個被母親冷落的人,他知道那種被遺棄的感覺有多可怕,有多麼的蒼涼噬骨,他完全能理解她不想原諒蔣叔叔的心。
可是,看着身旁的壯年男人,那痛苦至極的模樣,還有想起他的病,他又會很矛盾的希望夏夏能夠原諒他,因爲此刻,蔣叔叔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可憐,他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難過得望着眼前深陷在悔恨之中的人,無聲的嘆氣。
擦擦眼淚,怯怯的來到姐姐身後,一雙小手顫抖着伸出去,從後面抱住她,蔣媛希貼着林夏的背,嗓音暗啞的跟她道歉,“姐姐……對不起,是希兒太自私了,都沒考慮到你和大媽媽的感受……希兒跟你道歉,希兒錯了,你不要生希兒的氣,好不好?姐姐……希兒從來不知道你心裡納悶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搶走爸爸的愛的……”
耳邊徐徐飄入妹妹泣不成聲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的真摯,林夏聽在耳朵裡,卻是痛在心裡。
緩緩睜開眼角,淚水終究還是不爭氣的奪眶而出了,慢慢轉過身來,捧起身後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她望着她笑,脣邊的笑容悽美的讓她心疼,“希兒,該說對不起的是姐姐。對不起,剛剛姐姐態度不好,但是你要相信我,姐姐真的不是針對你。”
指尖輕輕作用在她臉上,幫她把臉上被淚水浸溼黏在一起的髮絲撥開,攏到耳後,此刻的林夏,眼中滿含着無奈,“希兒,不瞞你說,在沒見到你之前,姐姐真的很恨你,可是,當我見到你之後,很奇怪,原本的恨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你知道嗎,你真的是個心地善良天真可愛的女孩子,可以說是人見人愛。特別是當我知道你爲了我,竟然去勾引少騫,當時姐姐真的被你感動的一塌糊塗。”
“希兒,姐姐也知道你是因爲擔心他,纔會出此下策。不得不說,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的孝心天地可鑑。可是,不要這樣好麼?我和你大媽媽真的不可能原諒他的,哪怕他得了肝癌也一樣。很簡單的道理,衣服破了,可以再不,但是心傷了,卻無法修復,你明白嗎?”
不好意思啊,因爲頸椎太疼,下班之後去做理療,回來晚了,所以才拖到現在更新。
我可是一回來就在碼字的,親們不催我哈,晚點還一更。
今天三更怕是來不及了,明後天再加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