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小跑開,往手術室跑去,這間醫院我還是熟悉的,曾經因爲何祁,我在這裡待了好久,裡裡外外算是摸了個清楚,沒一會便跑到了手術室的大廳。我氣喘吁吁地靠着牆壁,看見何祁一個人低着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手術室的燈紅亮亮地閃着。
紅色向來喜慶的象徵,可是每每見到這手術室門上的紅燈,我的心就揪在一起,何丹泠跟楊顯博都進了手術室,兩盞燈都刺眼都照進我的眼睛裡,希望他們可以沒事,無論是誰都要活下來,好好地活下來。
“何祁。”我在何祁的身旁坐下,輕輕叫了他一聲,我發現自己坐下後便沒有什麼力氣,好想躺下沉沉地睡一覺,但是這種時候怎麼能睡,就算睡了,也只會是掙扎在夢魘裡低聲哭泣而已。
“嗯。”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一個輕嗯便不再說話,此時此刻,我覺得他有滿腔的話想要說,卻最終化爲一聲長長的嘆息。我們之前都沒有想過事情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以爲只是一個冒名頂替的結果,牽連出來的竟是這麼多的事情,也許當時何祁以爲楊顯博是真心愛何丹泠,沒想到他會愛上一個冒牌的我,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你說他們會沒事嗎?”我知道他的回答一定是肯定的,但我還是問了,也許由他口中說出,我會安心許多。
“他們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我不知他是在回答我,還是在跟他自己說,雖是堅定的語氣,卻似乎破了一個洞,只要有風吹着,洞就會越來越大。
“嗯,會沒事。”我重複着他的話,懷裡的兒子已經睡着了,他貼着我的胸口睡得並不是很安穩,時不時會皺皺小眉頭,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麼。他被何爸爸搶去的這段時間裡,有沒有睡過安穩的覺,是不是時時刻刻在找我?我輕輕拍着他的背,告訴他,我已經在他身邊,讓他不用害怕。
不知道手術室門上的紅燈亮了多久,我跟何祁時不時地看去,總是期盼着這段時間能快點過去。
“上次,我是不是也用了這麼久的時間?”何祁突然啞着嗓子問,喉間竟有些梗咽。
“比這還要久。”我想起來,何祁受傷的那一次比他們兩個都要嚴重得多,醫生出來說他沒救了,當時我差點就站不穩而摔倒下去。
“小暖,你說如果我不去把你抓來,現在他們是不是會是幸福的一對?”何祁低着頭,黑色的皮鞋上全是灰白的污漬,蓋住了本來的黑亮。
“何祁,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你不應該是一個說如果的人。”我看着他,誠懇地說。如果這個詞只是針對一些懦弱的逃避的人來說的,何祁不適合,也不需要。
“人總是會變的,經過這麼多的事,我覺得我變了。”何祁嘴角浮動着淡淡的嘲弄,如醫院裡光潔的牆壁上出現的一條小裂痕。
“何祁,你沒
有變,你只是在找藉口逃避而已,既然事情已經出了,我們就要去面對,我曾經逃避過,但是我後悔了,逃避只是暫時的,總是需要我們迎面直對的。”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涼得讓我心驚,不是冷漠式的冰冷,而是絕望般的墮落。
“呵呵,也許吧。真後悔當時把你嫁給他。”他抽回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不過,還是謝謝你!”
“不客氣。”也許我不知道他真正要謝我的是什麼,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真誠,何祁曾經對我來說,真的是一個惡魔,我害怕的顫抖,可是,現在我卻能坦然地與他相處,並且勸慰他,人的際遇果然是變化莫測的。
“祁兒,祁兒。”突然傳來激動的喊聲,何祁擡頭,看到何媽媽像風一般刮進醫院,樣子悲泣。
“媽。”何祁站起身扶住走不穩的何媽媽。
“泠兒呢?泠兒怎麼樣了?”何媽媽握住何祁的手臂,眼神焦急地搜尋着何丹泠的身影,看她的樣子應該得到消息就來了,可是何爸爸怎麼還沒有出現,他到底在幹什麼?
“媽,你先別急,泠兒在手術室裡,你先坐下休息一下。”何祁扶着何媽媽坐下,我看着何媽媽劇烈起伏的胸口,感覺眼睛裡有什麼流淌過,酸酸澀澀。
“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危險?”何媽媽坐下後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手術室,緊緊地盯着,生怕錯過醫生開門的第一時間。
“暫時還不知道,要等手術結束。”何祁摟着何媽媽,輕聲安慰她,“媽,爸呢?”
何祁與我一樣疑惑,他也不明白爲何他媽媽都來了而何爸爸沒有出現,有什麼事比女兒受傷還重要?在他們家裡從來都是以家人爲重。
“在路上了,應該馬上就到。”何媽媽表情沒有什麼異樣,似乎並不知道何丹泠爲什麼會受傷。“泠兒怎麼會受傷呢?你爸說出了點小意外。”
“嗯,是有點小意外,別擔心了,會沒事的。”何祁給她解釋,讓她安下心來,否則容易氣急攻心而暈倒。
“嗯,泠兒那麼乖巧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何媽媽靠在何祁的肩膀上,雖然還是很擔心,但情緒平緩了很多,“祁兒,你有沒有受傷?你沒事吧?”
何媽媽從何祁的肩膀上擡起頭來,緊張地看着何祁,拉開袖子看他有沒有受傷。
“媽,我沒事,我沒受傷。”何祁握住何媽媽的手,搖搖頭。
何媽媽這才安靜地靠在何祁的肩膀上盯着手術室的門,我在旁邊看着沉睡的寶寶,心裡找回一點溫暖,我已經有寶寶了,也有楊顯博了,其他就不奢求了,爸媽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埋在心底就好了。
我摸着孩子的臉蛋,光滑細膩,如雞蛋一般。我細細地敲着他的模樣,滿白天的時候,他還是白白胖胖的模樣,現在卻感覺瘦了,皮膚也黑了一點,但是更
加魅力了,看着他,我可以看出楊顯博那張堅毅的臉,一樣的眉,一樣的眼,一樣的鼻。
我低着頭,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聲音急促而有力,像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我還沒來得及擡頭,便已經知道他是誰。
“老公。”何媽媽站起來撲進來人的懷裡,我扯一扯嘴角,終於來了。
“沒事了沒事了,泠兒一定會沒事的,不要哭了。”我看着何爸爸幫何媽媽擦去眼淚,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何爸爸看了我一眼便摟着何媽媽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我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如果真要說,我怕自己會激動得口不擇言,把氣氛再弄僵。
他們三個人都只是關心何丹泠的傷勢,而沒有人問起過楊顯博,對於他們而言,楊顯博終究只是個外人,沒有他們的女兒來得重要。我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楊高,怕他接受不了,他已經變得平和了,就不要再攪進這些事情裡面來來了。我怕無論他現在怎樣的心境,若是知道楊顯博被這樣的欺負,肯定會弄出事情來,到時候的局面纔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冷靜下來分析,比起何丹泠的傷勢來,我更擔心楊顯博,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刀傷,而且還有嚴重的內傷,而何丹泠只是中了一槍,並且不是要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看她最後的樣子,似乎自己沒了求生意志,覺得死也是一種解脫。
我們四個人靜靜地等待着,何祁沒有跟何爸爸說過一句話,他跟何爸爸之間形成一層無法跨越的屏障,兩個人都不願意向前一步,只是看一眼便錯開眼。
“吱呀”被關上已久的手術室門打開了,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滿臉的汗水,一臉疲憊。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何爸爸摟着何爸爸上前,急切地問。
看着這一幕,我又想起何祁出事的時候,也是這樣子,我沒有站起身,但也渴望聽到醫生的答案,這是何丹泠的手術結束,並不是楊顯博。
“經過我們的治療,已經沒有什麼事了,傷的不是要害,只要注意修養就可以了。”醫生拿下口罩淡淡地說,對於他們來講,早已經見慣了。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何丹泠沒事就好,她沒事,很多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謝謝醫生。”
他們三個人跟隨着已經沒有危險的何丹泠進入病房中,我並沒有跟去,我還要等着楊顯博,他的手術怎麼還沒有結束,是不是情況很嚴重?
由於位置上只有我一個人,我變得焦躁起來,不停都往壞處想,抱着孩子的手不自覺收緊,孩子因爲疼痛而醒過來,睜着眼睛迷茫得看着我。
“小梓昊,你說爸爸會不會有事?他會不會丟下我們?”我無人可問,只好問懷裡已經睡醒的兒子,兒子跟他是血脈相連,或許可以感知到他有沒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