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禮忠絕不會懷疑晏季勻所說的話,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把底牌交出來,只怕是難逃一劫了。另外,這魏禮忠也不是傻子,假如晏家不是追殺他的人,那麼,他就該藉助晏家來爲自己尋求庇護。
“大少爺……您息怒,聽我說,聽我說……咳咳咳咳咳……”魏禮忠脖子被扼住,說話吃力,眼裡盡是焦急和驚恐之色。
晏季勻也不是真想要把魏禮忠怎樣,只是嚇唬嚇唬這個不老實的人罷了。晏季勻可不會認爲魏禮忠把實話都說了,肯定他還有所隱瞞的,如果晏季勻連這點洞察力都沒有,他還用混麼。
魏禮忠的脖子一鬆,呼吸是自由了,可在晏季勻那兩道凌冽如刀的眼神注視下,仍然是忍不住心驚膽戰:“大少爺……我……我真沒說謊,那個劫持我的人一定就是放火的人……是個男人,戴着口罩,看不到長相,可是我記得他穿的短褲,小腿肚上露出了一點傷疤,像是被狗咬過的那種……大少爺,這,這好歹也算是那個人的特徵吧?”
“腿上有傷疤的人不少,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分別?”晏季勻冷眼睥睨着魏禮忠,不爲所動。
魏禮忠心裡那個急呀,揖讓噗通一聲給跪下了,抱住晏季勻的腿一陣哭嚎:“大少爺,我真的沒放火……大少爺,您和晏老爺子行行好,饒了我吧……我當年鬼迷心竅,我貪生怕死,受人威脅之後沒有及時向老爺子彙報沈玉蓮家着火的事,是我錯了,我這些年來也很自責,可是大少爺,我真的沒放火啊,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做那種事的……我跟沈家無怨無仇,我沒有害人的動機啊!”
動機。對,這纔是晏季勻看重的,他當然知道魏禮忠沒動機,否則怎會在這兒聽魏禮忠說這麼久?他其實並非真的認爲眼前的老人就是放火的兇手,他痛恨的是魏禮忠當年的懦弱,明知道沈玉蓮家起火了還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若是魏禮忠當初早點將這件事告訴晏鴻章,說不定早就抓到兇手了。如今事隔多年,要查起來談何容易?
魏禮忠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懺悔,認錯,求饒,晏季勻也是大敢頭疼。
“你起來。”晏季勻臉色稍有一絲緩和。
魏禮忠一聽,還以爲晏季勻這是不肯放過他,更加驚慌了:“大少爺……”
“我叫你先起來說話!”晏季勻加重了語氣,鳳眸中精光一閃,嚇得魏禮忠趕緊地站了起來,不敢再繼續鬧騰了。
“你想要爲自己洗脫嫌疑,你就想想,關於那個放火的人,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你說有人想要殺你,你跟對方有交過手嗎?看到過殺手的長相嗎?”
魏禮忠的情緒稍冷靜了一點,只要不被晏季勻當成是兇手,他就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了。
魏禮忠那雙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着,他在回想某些事。晏季勻也不打擾他,只希望他能想到一點有用的線索。
“對了,我想起來了!”魏禮忠猛地一拍腦門兒,頗有幾分興奮地說:“我還記得那個人是個近視眼,他戴着一副眼鏡……聽聲音很年輕,不過現在都過去二十多年了,要是還活着,最起碼也是四五十歲了……”
其實,說實話,魏禮忠能想起這些就算是不錯了,畢竟那是二十二年前發生的事,他能記起哪怕是一點點的特徵也總好過於一問三不知。
晏季勻蹙了蹙眉頭:“關於殺手呢?”
“殺手……哎,我有幾次遇險都是在晚上,看不清楚對方長什麼樣子,再說了,現在的殺手誰還會讓人看到真面目啊,肯定會喬裝打扮一番再出來執行任務的。”魏禮忠一臉的憤恨,同時也是心心有餘悸。
晏季勻沉默了一會兒,擡眸望了望廚房的方向,眼裡閃過一抹決然的光芒:“魏禮忠,在那個人被找出來之前,你這條命還是很危險的,你自己應該比我清楚。”
魏禮忠頓時又哭喪着臉,佈滿了恐懼:“大少爺,請您看在我也曾是炎月的員工,幫我一次吧……只要我能活着就行,其他的,我別無所求。”
老人渾濁的眼裡泛起點點淚光,聲音哽咽,希冀的目光裡盡是乞求。他也挺可憐的,爲了當年那件事,差點被人滅口,這幾年東躲西臧,連家都不敢回,在外邊沒少受罪。
晏季勻今天能找到魏禮忠,指不定他前腳走,魏禮忠就會命喪黃泉。
不管怎樣,魏禮忠始終沈家那場火的證人,起碼能爲晏鴻章作證,讓水菡知道當年並非爺爺下令要放火的。
晏季勻諱莫如深的眸子裡折射出睿智的光芒,神色依舊清冷,語氣更是崇重了::“魏禮忠,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帶上你的妻子一起,跟我走。你不要問去哪兒,也別問我什麼時候會送你回來。我只能告訴你,除非是抓到那個放火的元兇,否則,你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小鎮。”
魏禮忠渾身一震,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凝視着眼前這張滿是鬍渣的臉,他內心在掙扎,可只是幾秒之後就立刻做出了決定……他要活着就必須跟晏季勻走,不然,今天家裡的動靜只怕傳出去之後會讓他死得很難看。無論晏家現在的情況如何,魏禮忠都有種直覺,跟着晏季勻走,這纔是他唯一的出路。
魏禮忠重重地點頭,忙不迭地喊老婆出來。
魏母從裡屋出來了,手裡拿着一個小包包,兩眼含淚地走過來,拉着魏禮忠的手說:“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需要收拾,我們現在就走。”
魏禮忠一時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緊緊抱着妻子,感慨萬千。他虧欠妻子太多了,但她在這種時候卻毫不猶豫地跟着他逃命去,連什麼時候能再回來都不知道,她就這麼義無反顧地跟着他了。
“你真是的……不害臊……這兒還有季師傅在看着呢。”魏母蠟黃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薄薄的紅暈,這就是農村人的靦腆,從未跟自己的丈夫在外人面前這麼親暱過。
魏禮忠被妻子這麼一提醒,趕緊地放開,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大少爺,我們快走吧,事不宜遲!”
晏季勻的腳步更快,他當然知道越快離開這越好,魏禮忠的安全更重要。
洪戰在村頭已經等候多時,見晏季勻帶着人出來了,洪戰心裡也是十分激動……因爲他知道,大少爺來這裡三個多月,目的就是爲了等魏禮忠的出現。大少爺料事如神,果真將魏禮忠帶走了,也就是說,他不用再繼續留在小鎮,可以回城裡去見水菡和孩子了!
晏季勻將魏禮忠夫婦安排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除了他和洪戰,誰都不知道魏禮忠夫婦去了哪裡,就連魏勇都被瞞着。
魏勇只接到母親的電話說是要去一個遠親家裡暫住,過年也在那邊,不回家來了。
魏勇對此雖然有點不解,可他也沒多想,這人原本就對家人疏於照顧,不重視,現在既然母親說要去遠親家過年,他反而覺得自己可以輕鬆許多了……
就是這一夜,小鎮上的季師傅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第二天不少人前去理髮時才被告知,季師傅不再是這裡的理髮師,他辭職了。
晏季勻對小鎮來說是個過客,但他的存在卻給這裡的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人們都還是會想起那個不修邊幅的,酷酷的,理髮技術超好的季師傅。
雖是有目的而來,但晏季勻也當作這是一段心的歷程,他在這裡所得到的感悟,一點都不比他當總裁的時候少。三個多月的沉澱,潛移默化地在改變着晏季勻。這種變化不是壞的,而是他人格魅力的一種昇華和完善。
人生就是這麼難以預測,處處有驚險,但也可能處處有驚喜。晏家遭逢鉅變,可晏季勻卻覺得自己並沒有失去什麼,反而讓他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還有水菡對他堅定不移的愛。從前的他,只會在乎自己有沒有將公司運作好,成天忙着賺錢,而現在,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才能與家人團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夜,水菡抱着小檸檬入睡了,可不知怎的,她卻久久無法入眠,總覺得今夜心緒不寧。
是啊,還沒給晏季勻打電話呢,她怎麼能睡得着?
水菡悄悄地下牀,披着厚厚的睡袍。孩子睡得正香,她不想驚醒他,只得去洗手間裡打電話了。
靜謐的夜晚,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水菡的心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
“老婆,還沒睡啊?是不是想我了?”他低沉渾厚的嗓音格外溫柔,如一縷春風拂過。
“嗯……很想很想你。”水菡低聲呢喃,小臉皺成了一塊兒。
“有多想呢?”
“我感覺想你都快想瘋了,恨不得能馬上見到你,抱着你……”
晏季勻輕笑,語氣越發柔得滴水:“你現在走到陽臺上去看看,說不定有驚喜哦。”
“呃?陽臺?”水菡腦子在呆滯中腳步卻是一點不怠慢,跑向了臥室的陽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