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進屋時,聽覺敏銳的陪護大媽立馬便聞到了他們的腳步聲。
陪護大媽立馬驚醒,疑惑皺眉,坐直身子,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因爲之前她跟段清緣都是電話溝通,並沒有見過段清緣本人,所以此時她不認得他。當然,她隱隱猜到了,眼前這個面容俊逸、氣宇軒昂的男人就是她現在的老闆。
“Who、are、you……”她細細發聲,目不轉睛看着段清緣詢問。
段清緣一邊向牀邊走近、一邊極慢極輕吐字,告訴她說:“Duan、qing、yuan。”
“Oh,Really、you、do……”陪護大媽不禁發出一句詫異而欣慰的感嘆。視段清緣的目光,越來越清澈、越來越溫和。
段清緣又將手指放到嘴邊,對她做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她別做聲了。
她懂得意思,又立馬順從的關緊嘴巴,望向與段清緣同行的馮蓁蓁。
段清緣走到病牀邊後,眼神溫柔凝視顧曼晴。知道他來了,顧曼晴還是無動於衷,彷彿不知道的。
現在顧曼晴已經心死,完完全全心死。段清緣又看出來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產生解脫感和輕鬆感,他始終平靜、無謂、冷漠。
他也沒有對顧曼晴說任何一句話,無論關心的、安慰的、還是問候的。他就沉默的站在那裡,看了她片刻。
但是,再次轉身之際,他對陪護大媽說,“You、come、out、for、a、while。”
陪護大媽聽見了又連忙點頭應聲說Yes,然後跟隨他一起走出病房。
馮蓁蓁又擰緊了眉,望着他們出門。待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慢慢偏頭,望向形如死人的顧曼晴。
顧曼晴的呼吸也是那麼輕柔、那麼虛弱、那麼平緩。馮蓁蓁望着她,望着望着,心口不禁涌上一種極其複雜的滋味。
她不清楚這是爲什麼,兩三天不見,顧曼晴的形象便顛簸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連段清緣來了也視若無物,一聲不吭。
“顧……晴晴……”馮蓁蓁最終主動跟她打招呼。並且剛開始時還比較糾結猶豫,不知道怎麼稱呼她爲妙。
也因爲她的招呼聲,顧曼晴終於動了一動。腦袋不再靠着,目光緩緩移動,看向馮蓁蓁。
“呵,你又來了,馮蓁蓁……”顧曼晴極輕說話,迴應她的招呼。
她還會說話,還肯說話,見此馮蓁蓁又心情竊喜,不再擔憂她,無謂的問:“你怎麼啦?最近兩天,好點了嗎?”
看見馮蓁蓁眸子裡的歡快,顧曼晴的脣角輕輕一揚,又笑得冷清而嫵媚,說:“謝謝你的關心。雖然沒好,可也死不了。”
馮蓁蓁又聽出了她這番話中的嘲意,更加專注、更加認真凝視她。她也非常好奇,這兩天改變顧曼晴的到底是什麼?從前她的自信自強自負,哪兒去了?
“晴晴,你先好好養傷,別想其他事情。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扭轉。”馮蓁蓁又安撫她說。
命定的情敵,不知不覺間便變得意志消沉,萎靡不振,她頗爲不習慣。
“希望?”這兩個字又惹得顧曼晴眸光顫動。
自馮海燾離開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再無希望可言。
馮蓁蓁又衝她點了下頭,但是沒有再說話。
不料這時候,顧曼晴脣邊冷笑更盛,又主動對她說:“其實馮蓁蓁,我用不着你的惺惺作態,用不着你的同情和可憐。我錯過了段清緣,可是我一點也後悔。我也沒有怪過我自己,因爲我覺得,要怪的話只能怪命。”
“命?”馮蓁蓁越聽越迷糊,更猜不到接下來顧曼晴將對她說什麼。
顧曼晴始終看着她,又說:“對。命。馮蓁蓁,你能成爲段清緣的妻子,而我不能,就是因爲你命比我好。你出生在馮家,從小衣食無憂,還有父兄保護。而我出生在貧困地區,從小到大我們家最愁的就是錢。我不會否認,當初我離開清緣,跟錢有很大關係。而且那時候,我家裡急需一大筆錢。”
這下子,馮蓁蓁站着,更加不敢妄動了。因爲她震驚無比,今天顧曼晴居然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知道她很詫異、很迷糊,顧曼晴又自行補充,說:“而六年前的段清緣,根本不是現在的段清緣。六年前的他,事業多番不順,一無所有。連做兩次投資,結果兩次都以失敗告終,一共虧損了一百多萬元。所以我家裡需要錢,我都沒有跟他說。”
馮蓁蓁依然愣着,不過現在她的心裡氾濫着無盡的酸澀苦楚。因爲顧曼晴說的沒錯啊,相比之下她確實幸福得多。只是,她並不覺得如今顧曼晴的處境,完全乃命運所致。
看到她那副揪心的表情,顧曼晴的心情自然變好一點了,又繼續說:“當你出現時,段清緣已經功成名就,翻手爲天、覆手爲雨。你們馮家欠了他很多,無力償還便將你介紹給他,呵……”
愈說,顧曼晴語氣愈發陰冷、愈發無奈。
這時候馮蓁蓁又打斷她、否認她,說:“你錯了。當初你應該跟清緣說明家裡的情況……反正你離開他杳無消息那就是不對的……”
“我錯了?”這時候顧曼晴也擰一下眉,對馮蓁蓁的話提出質疑。
馮蓁蓁又點了下頭,想也不想說:“當然了。當初你們不是很相愛嗎?爲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跟他溝通和商量?”
馮蓁蓁看那些情感雜誌、兩性雜誌,上面好多文章篇幅都在講述,良好的溝通乃夫妻關係的潤滑劑。如果溝通欠缺或欠佳,那麼那場婚姻必出問題。雖然有時候她跟段清緣之間也沒有良好的溝通,但是這些大道理她真心懂得。
因爲她提出的疑問,顧曼晴的眉心又緊緊一壓,面露鬱色和慍色,解釋說:“什麼都跟他說,只會增加他的負擔。而且我不像你,在我跟他的感情裡,我不想摻雜金錢因素進去。”
這下子,馮蓁蓁皺眉變成挑眉,對於顧曼晴的話語,更爲不解。
“不想摻雜金錢因素進去,卻爲了金錢而離開清緣?”馮蓁蓁又詢問顧曼晴,深覺她如此做法乃名副其實的當了表子還想立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