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葉朵朵掛了電話。捏着手機,站在陽光透過層疊的心形梧桐葉灑下斑駁的光影中,她仰頭看看天,微微眯起了眼睛,像一隻伺機而動獵豹。
等了一會,看見張媽從主屋出來,她才又迎到了門口。
“小姐,老爺讓你進去呢。”
張媽顯得很高興,一邊說着,一邊就慌不迭的打開了鐵門。
葉朵朵心裡雖然慶幸葉明遠還有點天良肯見她這個女兒,可臉上她並沒有表現出激動的神色,只是朝張媽淡淡的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就閃身進去了。
主屋內,葉明遠和樑芬正在吃早餐,乳白色的實木餐桌上放着她帶來的那二個保溫飯盒。
樑芬一見她,就放了筷子,溫和的衝她笑道:“朵朵來啦,快坐,吃了嗎?來人,給小姐添副碗筷。”
不等葉朵朵迴應,她就扭頭吩咐傭人。
這就是樑芬的聰明之處,當着葉明遠的面,她極少對葉朵朵疾言厲色,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是一個慈母。
葉朵朵看着樑芬堆了一臉的笑,心裡涼涼的,脣邊卻也扯出了一抹微笑,“謝謝阿姨,我吃過了。我今天來就是給爸爸送點自己煮的藥膳湯。”
她看向葉明遠,又走到他身邊,親手打開了其中一隻飯盒,端出飯碗乖巧的端到了葉明遠面前,道:
“爸爸,這是我請一個老中醫幫您配的藥膳湯。養身強體的,我先做了一次,您嚐嚐,順口的話我這裡有藥方,以後您可以讓他們在家做。”
瞧着身邊恭敬又有些卑微的女兒,聽着她孝心十足的話,再想想自己當日住院時一言不發默許她半夜離家的場景,葉明遠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從心裡來說,他原本還是很喜歡這個女兒的。
要不是她的母親是楊月琴的話,葉明遠想,這個女兒現在應該還還是他的心肝寶貝。
只可惜十幾年前那件事始終他心頭一根刺。每每一看到女兒這張和母親酷似的臉龐,他就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想起當年的事,葉明遠有點閃神,直到葉朵朵又輕喚了一聲:“爸爸”,他纔回神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湯送入口中。
濃而不膩,藥香淡淡,連表面的浮油都被撇的一乾二淨,可見這碗湯她確實用了心思。
“嗯,不錯。這是什麼?”葉明遠隨意的舀了一塊東西出來問道。
葉朵朵看了一眼,笑道:“這是三七啊,能軟化血管,預防心腦血管病。最適合您這個年紀還在動腦子的人了。”
“哦,是嗎?”葉明遠露出了喜色,讚許的看了葉朵朵一眼。
“當然了。您嚐嚐味道,我這裡有藥方……”
葉朵朵說着就取了二張紙,恭敬的遞給了樑芬:
“這是爸爸喝的這個,這張是給姐姐的。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對不起姐姐,這個方子是問一個很有經驗的婦科中醫要來的,她說對姐姐這個情況很有用。阿姨,您幫我交給姐姐吧,另外幫我跟她說聲對不起。我那時候年少輕狂,做事不知輕重,你們別恨我。”
她雙手緊緊捏着單薄的紙張,眼簾低低垂下,滿臉沉痛之色。
樑芬看了一眼那張薄紙,聽着這些話,心裡跟被針尖猛戳了一樣,疼的直哆嗦。
葉傾顏的不孕症現在就是樑芬最擔心的事。而葉傾顏之所以會不孕,又是因爲葉朵朵曾經將葉傾顏‘推’下了樓梯,摔成了這樣。
身爲母親,樑芬知道這件事葉傾顏有錯在先,但她不會這麼想。她只認準一條,就是葉朵朵害了她的親生女兒。
所以當眼前這張滿含愧疚和善意的藥方遞過來的時候,樑芬牙根咬緊了。
她恨不能立時撕了這張紙,再撕了楊月琴生的這個女兒。
可僅存的一線理智提醒她,她不能這麼做,她得顧着葉明遠的感受。那男人對葉朵朵可沒她這麼恨。
念及此,樑芬強壓了心頭的恨意,扯了扯僵硬的臉頰,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接過了葉朵朵遞來的紙,
“難爲你了。這個我幫你給傾顏。過去的事就算了,你年紀小,也怪她自己不當心。傾顏那丫頭就是性子倔了點,這個像你爸爸,回頭我跟她說說,讓她別再爲這事鬧脾氣了。”
說到最後她看向了葉明遠,大度的微笑着。
樑芬這話音裡就在提醒葉明遠,葉告知葉朵朵,葉傾顏是他葉明遠親生的。這點葉朵朵聽的出,卻沒有在這個時候點破。
她只是長舒了一口氣,放心的笑了笑:“那就謝謝阿姨了。姐姐能原諒我最好了,不能原諒的話我也不強求,畢竟真的是我錯了。她應該生氣的。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繼續幫她想辦法的。姐姐還年輕,生個孩子不是難事。”
聞言,樑芬極其不自然的笑了笑,將藥方放在了桌邊沒再吭聲。
葉朵朵見時間差不多了,也沒打算多停留,便向葉明遠道:“爸爸,藥方送到了,我就沒什麼別的事了。我先走了,以後方便了再來看您和阿姨。”
說完她就提了提包打算離開。葉明遠放下勺子,皺了皺眉:“坐都不坐就走了?”
葉朵朵不自然的笑了笑,又快速的瞥了樑芬一眼,“我現在藉助在朋友的小公寓裡。她今天有事,讓我幫着打掃衛生呢。爸爸您知道,我幹活最慢了,不早點回去,她回來之前也收拾不完。”
“幫忙?你這不是伺候別人嗎?”
葉明遠眉心川子更深,臉上也蒙上了明顯的暗色。他的女兒,都是嬌貴的千金小姐,如今卻因爲自己不許她住家裡,她要去蹭別人的住處,還要伺候別人。
這種事,任何一個父親想着都不會好受。
但是葉朵朵沒有給他再說什麼的機會,見葉明遠拉下臉,她便不以爲然的笑道“沒事啦。一人在外,哪有那麼嬌氣?”
她一個‘一人在外’,又彷彿無形的給了葉明遠一記耳光,打的葉明遠臉上火辣辣的。
葉明遠心裡覺得尷尬,轉臉就瞪了樑芬一眼。樑芬被這麼一瞪,有點委屈,張了張嘴,又沒發出聲。
葉朵朵將二人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一陣冷笑。
看來她的父親已經把‘趕女兒出門’這樣的罪名全推到繼母頭上了,這樣他自己就沒有負罪感了。
真是個好爸爸!
心中哂笑過後,葉朵朵沒再等這二人說什麼,直接對葉明遠道:“爸爸,那我走了。”
語畢,她便毫不拖拉的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迎面碰上急急進來的張媽。
張媽看了她一眼,走到葉明遠和樑芬面前說道:“老爺,夫人,外面有個偉達車行的人來找,說是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