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7下跪
任家主宅內,任君紹正在和葉蓮霜吃晚飯。廳門突然傳來一聲喧譁,任老爺子和任老夫人相互攙扶着進來。
“君紹,這些年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你媽。”任老爺子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當年是我把你送到死亡之島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錯,不關你媽的事。”
任老夫人聲淚俱下:“君紹,我不敢奢求你還叫我一聲奶奶,只希望你不要遷怒你媽,她什麼都不知道,每次我虐待你的時候,她還在一旁求情,是我心狠手辣,是我不是人!不要怨你媽。”
葉蓮霜在心底重重的嘆息一聲,當初任家的兩老誤以爲是君紹害死了謝嫺的孩子,對他恨之入骨,處處刁難虐待,甚至還將他送到死亡之島,真可謂是狠辣痛恨到了極點。
虎毒不食子,就算再怨恨,也不該用這麼殘忍的方式!
被送入死亡之島的人哪一個不是生不如死,哪一個不是比死還痛苦千百倍,當初的任君紹只有六歲啊,一個六歲的孩子被送進那麼一個煉獄一般的地方,他們怎麼忍心?
就算任君紹真的不是謝嫺生的,那也都還是自己的親生孫子啊!
他們怎麼下得了手啊!
傷害已經鑄就,他已經在煉獄中沉淪了這麼多年,現在懺悔道歉還有用嗎?
任君紹連一點眼角的餘光都沒有賞給他們,只是冷冷的掃了一眼身邊的下屬,那下屬渾身一顫:“是明少爺……您曾經說過要是明少爺來,不攔……”
下屬的話還沒有說完,謝明紹和謝嫺就跨進了大廳,腳步匆忙,謝明紹的衣服有些凌亂,顯然是和外面的人交手過了。
謝嫺從一進來,目光就一直落在任君紹的身上,彷彿多看一秒鐘都是萬分幸福的事情。
“君紹——”謝明紹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當初爺爺奶奶做得這麼絕,今天君紹怎麼可能會原諒呢?
任君紹只是吃着晚餐,完全把他們當作空氣。
“君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了的,都是我的錯,你看你媽一眼吧?”任老夫人聲淚俱下。
“媽,您別把責任都往您身上攔,當初要不是我笨,也不會被換了兒子。”謝嫺聲音哽咽:“您也是因爲疼我,也是因爲不平我沒了孩子,纔會這麼對待君紹的,不能怪您……”
任老爺子面容憔悴,往日的威嚴盡失:“當初都是我的錯,是我把他送到死亡之島的,嫺兒,你要怪就怪我吧。”
任君紹厭惡的放下筷子:“這已經不是任家了,你們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門口已經掛着葉家的招牌了嗎?”
“君紹,媽只是想見你一面而已。”謝明紹說道。
“可我不想見她!”任君紹冷冷的說道:“我和你們任家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任老夫人上前一步,哽咽着說道:“君紹,以前都是我的錯,你媽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遷怒她,她以爲你死了,不知道尋死了多少次,不看在她痛苦這麼多年的份上,也看在她十月懷胎艱難生下你的份上,讓她多看你幾眼,要是可以,你就叫她一聲媽。”
“任老夫人,我想你搞錯一件事情,我是葉家的葉蓮雪生的,你養女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就算沒死在剛出生的時候,也早就死在死亡之島上了,我任君紹如果曾經欠過她,那麼現在也不欠了!”任君紹說完回過頭,對葉蓮霜和氣地說道:“小姨,你覺得葉君紹這個名字怎麼樣?”
任老爺子的身子踉蹌了一下,謝嫺的面色更是一下子蒼白。
改姓,君紹是不想再承認自己任家子孫的身份了嗎?
葉蓮霜並不同情他們,任君紹雖然不是她姐姐的親生兒子,但也是姐姐養了五年的孩子,是她疼了五年的孩子,聽到任君紹的話,當即就接口到:“比任君紹好聽。”
謝明紹扶住奶奶:“君紹,我知道你恨爺爺奶奶,你恨任家的每一個人,可是你既然對沒有對我們動真格,沒有直接動手,說明你心底還是有那麼一點在乎我們的——”
任君紹被戳中心底的痛楚:“謝大少,你太自以爲是了,我雖然狠辣無情,可是對不相干的人,我連擡眼瞟一眼都嫌浪費力氣,怎麼可能還掏槍殺人呢?這多費力氣啊!”
不相干的人,謝嫺的心一點點被攪碎,疼得直抽搐,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這些年來,是他們對不起任君紹,是他們一步步把他推入深淵,是他們讓任君紹萬劫不復!
謝明紹沉默了一下,說道:“君紹,我知道我們沒有立場讓你認祖歸宗,讓你把我們當作家人,可不管怎麼說,我們血脈相連是不爭的事實,你身上留着媽的血,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謝明紹的話還沒有說完,任君紹就打斷到:“你是想提醒我,我該割骨還父削肉還母?”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明紹忙說到。
“不管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可以告訴你,在死亡之島的時候,我何止一次把自己的血肉骨頭割下?要不是那裡的草藥神奇,我現在就已經徹底是一個廢人了!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無論是割骨還是削肉,我已經全做了,我不欠你們任家的任何人!”任君紹說道,聲音冷漠,就像是在說着別人的事情。
當年在死亡之島,他多少次險死還生,多少次在鬼門關前徘徊,要不是因爲任家,這些罪,他根本就不必受!
若是說他曾經欠過謝嫺十月懷胎生育的大恩,那麼也早在死亡之島的時候還了無數次了!
對於任家,除了恨,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情了!
謝嫺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任君紹走到今天,都是他們逼的,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們一手造成的。
“君紹……”任老夫人哭着想說什麼,任君紹冷冷的打斷:“從你們把我送進死亡之島的那一刻開始,我任君紹欠你們任家的就已經十倍百倍的還清了,今天我看在你謝明紹多年來照顧我的份上,不計較你們的無禮,要是還有下次,那我絕對不會留情!你們應該是知道我有多恨你們的!別逼我動手殺了你們!滾!”
“君紹——”任老爺子老淚縱橫,膝蓋一彎,竟然對着任君紹搖搖地跪了下去。
謝嫺和謝明紹大驚失色,慌忙去拉,卻被任老爺子甩開了。
“君紹,當初都是我的錯,是我心狠手辣,是我把你送到死亡之島的,你媽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一點都不知情,當初我們都不知道你是她的孩子,我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我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要是知道,我死也不會把你送到那個地方的!”
任老爺子縱橫數十年,從來沒有求過人,此刻卻爲了謝嫺跪在了任君紹的面前,低聲哀求,可想而知他有多疼愛謝嫺這個養女了。
“爸,你起來,是我沒有這個福氣,不怪你。”謝嫺聲淚俱下,這一切都是命,當初任家二老之所以這麼痛恨君紹,完全是誤以爲君紹害死了她的孩子,他們只是爲自己不平,爲自己傷心,否則任老爺子怎麼會狠心到將君紹送到死亡之島,不管怎麼說,君紹都是他的親生孫子啊。
任老夫人也跪了下來:“君紹,這些都是我們的錯,和你媽沒有關係,是我們這兩個老不死的糊塗,是我們害了你,更害了你媽,你媽以爲失去你,痛苦二十幾年,她每個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啊,可憐天下父母心,求你看在她苦了這麼多年的份上,你就不要再遷怒她了,這一切都是我們的錯啊!”
只要能夠減少任君紹心中一點點的恨意,只要嫺兒有機會看看兒子,就是要她死她都無怨無悔,下跪又有什麼!
“媽,你……”謝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任家二老是對不起君紹,可是對她卻滿滿的都是疼愛,二十幾年前,她誤以爲失去兒子,心中悲慟,是他們不離不棄陪在身邊,當年若不是誤以爲君紹害死她的孩子,任家二老決計不會這麼對待君紹,之所以變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爲他們二老真的把她疼到了心坎裡。
看着跪地的兩人,任君紹突然覺得很諷刺,任家的人不把當人看這麼多年了,可轉身卻都跪在了他的面前,原因竟然是因爲他狗血的是謝嫺生的孩子!
如果他還依舊是葉蓮雪的孩子,如果他不是謝嫺的孩子,他們一樣冷漠一樣絕情吧。
心底涌上陣陣厭惡,轉身直接離開。
“君紹——”任老夫人哭着拉住了任君紹的腳:“我求你,求你看你媽一眼吧,就算你不認我們,就算你不肯叫她一聲媽,你看她一眼也好啊!”
任君紹甩開她的手,剛想離開,可走了兩步,身子卻猛然僵住了,透過窗外,不遠處的小花園一下子變成了滔天的江河,淺玥孤獨的身影立在橋頭,髮絲輕舞,被風吹的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