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他的妥協
語出驚人，蘇伊一的臉霎時白了一層，情況還不夠混亂嗎？她看着辰御風一臉認真的樣子，想說什麼，卻還沒開口便被打斷：“一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答應我，不管怎麼樣，都要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
***夕陽像塗抹了胭脂的小女孩，那樣羞澀的紅暈，蘇伊一拿着攝像機拍了幾個鏡頭，現在攝影已經成了她的愛好，她有的是時間，這裡有的是風景，她試着把照片投寄到雜誌，倒是有迴音，有幾張照片還得了獎，這個興趣讓她有了部分的收入，這讓她很有一種滿足和成就感。
至少，顧墨寒厭倦她，願意放開她的那一天，她不至於忘卻了生存的法則。
想到顧墨寒，便是那樣濃烈的傷。蘇伊一放下相機，輕輕地嘆了口氣。沉寂下來的時候，有的想刻意忽略的東西便會見縫插針，比如今天在馬場的瞬間。
輕釦門板的聲音，蘇伊一沒有回頭，目光只看着漸漸隱去的夕陽，“阿希，我說過了，不想吃，我不餓……”
“什麼時候任性得不吃飯了？”磁性的嗓音淡淡響起，蘇伊一的身子一僵，他已經走到她身前，漆黑的眸子幾分不悅地審視着她。
“我肚子不餓，不想吃，這與任性無關。”她看了他一眼，越過他身旁把相機收好，心被刺痛的感覺，他的出現讓她心痛的感覺無限放大。
“阿希說你已經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了，這不是任性是什麼？你不知道自己有胃病是不是！馬上下樓！”
他命令的口氣讓她難受地擰了擰眉，擡眸，那水漾的眸子染着似曾熟悉的倔強，她輕輕地咬了咬脣：“我不想吃，不下樓。”
s*hit!顧墨寒低咒了一聲，一個大步便邁到她身前，眸光乍冷，憤怒地低吼：“蘇伊一，你在彆扭些什麼！白天無緣無故地跑來騎馬場，連吃個飯都要阿希打電話給我，你想做什麼！我告訴過你，林佳凝會是我唯一娶的女人，就算我娶了她，對你也絲毫沒有影響。你在意的東西，我給不了你，聰明的女人就該適可而止，不要愚蠢地搞一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鬼名堂！”
一個一個的字眼在心底蹦落，心冷，嘴上卻綻放出嘲弄的微笑來，她的眸子逐漸清冷：“這些話……不知道顧先生從何說起。我什麼都沒有別扭，我跑到騎馬場，只不過因爲我想騎馬；我不吃飯，只不過因爲我不想吃飯，跟你顧墨寒，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用自己來吸引你的目光，你娶誰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我在意的東西……呵呵……”
她笑了笑，幾分啼笑皆非地望着他：“顧先生，你以爲我在意的東西是名分嗎？我要的，只是你放我走，自由纔是我在意的東西。如果你現在能給，我馬上就走！”
“蘇伊一，再跟我說走試試！”他咬牙，胸口被什麼堵得死死的，連呼吸都困難起來，他只知道自己胸腔怒火狂燃，卻不知道用什麼途徑去排泄。該死的，她這算是威脅他嗎？
她定定地看着他，最終別開眼去。氣氛冷卻，僵硬，只有秒針滴答滴答走到的聲音，卻顯得空氣更爲緊張壓抑。
“你到底吃不吃飯？”許久，一聲冷硬的聲音在窒息的空氣裡響起，他的臉部線條緊繃，彰顯着無法釋放的怒意，這個女人，總是一次次地挑戰他隱忍的極限，而他，似乎對她沒有什麼辦法。
“我不想吃。”她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走到桌子旁邊，攤開宣紙，那是一張還沒有完成的畫，與其這樣耗着，不如做點喜歡的事情。
“蘇伊一！”聲音雷動，這樣肆意挑戰他極限的女人，她究竟在拿自己的身體跟他較什麼勁！他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畫筆丟開，卻在瞬間瞥見了她手掌心觸目驚心的紅印，心驟然一緊，思及白天那些個讓人窒息的畫面，他的心臟又有些移位。
粗暴地攤開她的手心，目光卻是夾雜着心疼，他冷硬的聲音粗嘎地響起：“你的手，該死……”
那樣深的繩子嵌入的痕跡，竟然沒有受到一點處理，他咬牙，怒吼道：“阿希！”
阿希匆匆忙忙地跑上樓來，很快便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她嚥了嚥唾沫，便聽到顧墨寒厲聲道：“這樣的傷口都不知道處理，你是怎麼照顧的……”
“跟她無關。”蘇伊一冷聲打斷他的話，迎上那墨黑的瞳，看她一臉保護欲的樣子，這個個子小小的女人，懂得保護所有的人，卻獨獨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還不去拿藥水來！”又是一聲怒吼，他攥緊了她的手在*沿坐下，怒不可遏卻單單地對她沒轍。
阿希慌張地點着頭，很快便取來一隻藥箱。顧墨寒打開藥箱，連頭都沒有擡起：“去把飯菜熱一熱，送到樓上來。”
棉籤在藥水裡浸了浸，便用力地在手心侵下，她吃痛地倒吸了口冷氣，強烈的刺痛在手心蔓延開來，明明是那樣痛，她卻是倔強地沒有哼一聲。這無端地讓他想到了那次，鞭子落在她身上，她也是咬牙，一樣的倔強。
笨女人！他在心底低斥了一聲，手上卻不覺放柔了動作。小心翼翼地纏着白色的紗布，她的目光不曾看他，那樣隱忍的委屈。
是委屈吧……只是不知道，她的委屈，是留在他身邊，還是他就要大婚。心又無端煩躁，夾雜着心疼。
飯菜已經端上，阿希看了他們一眼，那樣的氣氛讓她不敢多加逗留，趕緊離開。
打好了結，是最後一道工序，他的目光依然望着那雪白的紗布，她總是這裡那裡的受傷，這雙手的傷也不是第一次了。拜他所賜，她總是體無完膚，就連現在，他其實是想要給她*，給她疼，可是，最終又是這樣的遍體鱗傷……
手上有手指劃過的粗糙感，蘇伊一才驚覺她的手一直被他這樣握着，她咬牙說了聲“謝謝”便站起身要抽回手，卻被他一個用力扯了回來，身子一個不穩落到他懷裡。
掙扎不見效，他的手鐵臂一樣抱緊了她，粗啞的嗓音在耳邊：“以後不要做這樣的傻事，從馬背上摔下來會很危險。那樣的危險，你承擔不起，我也是……”
“我去馬場只是因爲想騎馬。”聲音硬硬的，喉間乾澀的疼，她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柔聲打斷：“想騎馬我來教，以後不準去馬場……好不好？”
他的聲音那樣柔軟，像妥協了的樣子，蘇伊一咬咬脣，還是覺得眼眶溫熱了起來。他的好，他的妥協，總是讓她恐慌。
“吃飯，好不好？”他柔柔地說着，手上的力道卻是更緊，她坐在他的腿上，如此*的姿勢。
“我不想。”不是賭氣，是真的不想，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天總是沒有什麼胃口。
一聲嘆息，幾不可聞。顧墨寒看着她依然倔強的樣子，怕是自己*慣了她，什麼時候，他需要這樣花費力氣去哄女人？需要這樣的“低聲下氣”？而且是這樣的效果？他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似乎瘦了一圈的臉，神色認真：“可是我想你吃。人是鐵，飯是鋼，我記得是你說的。”
他言罷便起身，牽着她的手走到桌前，端過飯碗：“我餵你，多少吃幾口。”
眸子錯愕地睜大了，她看着他夾起菜放到她脣邊，神色如此溫柔，無法再拒絕。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孩子，接受着從天而降的*溺。
只是沒吃幾口，她便臉色突變，胃翻攪得厲害，跑進衛生間，她趴在馬桶邊大吐特吐起來。
***
藍格雅頓別墅。
時鐘敲過十點，林佳凝放下手中的報紙，看似悠閒地啜了一口咖啡。報紙用巨幅頁面報道了她跟顧墨寒的婚訊，那個足足佔了一個版面的照片，就是他親吻她的那張。
真是一個美好的時刻，怦然心動的感覺，她凝視着那俊逸完美的側臉，這個讓女人爲之癲狂的男人正在用心地親吻她，很快，她就會成爲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她瞭解顧墨寒，他會對她好，結了婚之後會對她更好，她可以看到婚後的幸福生活。
可是……
他愛她嗎？林佳凝不由地凝了神，她跟他之間，怎麼會跟別的女人一樣？她的分量，無人能及。只是，那是愛嗎？她從來都不敢確認，直到現在也是。
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懶懶地接起電話。
“林……林小姐……”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緊張，“顧先生已經過來了……”
“哦？”林佳凝眉頭一挑，果然，那是個不一樣的女人，保鮮期能如此之長。她知道他一直討厭纏人的女人，所以讓阿希打電話給他讓他去一趟。這個方法她試過很多次，都是屢試不爽，基本情況下，顧墨寒就會跟那個女人分手了。可是……
她壓抑住心頭的怒火，握緊了手機，“他什麼時候到的？”
“就是我打了電話之後的十分鐘，顧先生就來了。不過……他跟蘇小姐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林佳凝的心有些激動地跳躍起來：“生氣什麼？”
“我……我不知道，但現在好像又沒事了，顧先生今天晚上可能會在這裡過夜……”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知不知道重點！”讓她的心一下子到天堂，又一下子到地獄，該死的！
“對不起林小姐……”阿希把話筒離開了自己的耳朵一些，又低聲說道，“小姐好像身體不太舒服，所以顧先生可能會留下來照顧她……”
“不舒服？我看是心不舒服吧！真看不出來，蘇伊一還會耍這一套！阿希，我讓你裝的竊聽器，你都裝好了嗎？”
“好了。”阿希點頭，心裡卻是百爪撓心的難受。
“很好！”她冷笑了一聲，“你給我盯緊她，每天她做什麼都要跟我報告！”
電話那邊的氣勢咄咄逼人，阿希應了一聲，沉重地掛了電話。心很煎熬，如若不是因爲想給爸爸多籌些治病的費用，她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林佳凝開出的條件那樣好，她會負責聯繫專家，會負責所有的費用，只要她接受她的指示，監視蘇伊一的一舉一動。就像今天，她跟顧先生打電話，字裡行間都是表達着這樣的意思，因爲顧先生沒有來，所以蘇小姐不肯吃飯，說的就像是蘇小姐要她打電話要顧先生來一樣。可事實上，小姐一個字都沒有提過……
蘇小姐對她那麼好，她真的是不該做這樣的事，可是，有什麼辦法？林小姐的人她只見過一次，看着高貴大方，卻不那麼平易近人了。這是兩個女人的戰爭，蘇小姐怎麼看着都會吃虧的，她不知道林佳凝會繼續要她做什麼，可是她真怕，她會讓她做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阿希！”顧墨寒走下樓來，阿希渾身一個激靈，站起身，因爲心虛連口齒都不清楚起來：“顧……顧先生……”
“去煮點清粥，準備一盤醃蘿蔔。”
“……”阿希點點頭，忽地擰眉，醃蘿蔔？小姐從來不愛吃的，她不太吃醃製食品。她轉過身正要說，顧墨寒已經上樓去了。
阿希看着空蕩蕩的樓梯出神，蘇小姐在顧先生心裡，確是不一樣的吧？雖然顧先生總是冷冰冰的，卻是對蘇小姐獨獨溺愛，他的眼神應該不會有假。
如果蘇小姐是顧先生正式的妻子就好了……那樣，她也許也能幫助她，她就不需要昧着良心去做這樣的事。可是就像林佳凝說的，她是小三，見不得光，顧先生即使對她好，也可能只是短暫的事情。所以，她怎麼能幫得了她……
阿希嘆了口氣，走進廚房，步履如此沉重。
***
“真的不需要去醫院？”房間裡，已經沐浴過的顧墨寒仔細地盯着她蒼白的臉，“保險起見……”
“真的不需要，我討厭醫院的味道。可能就是腸胃消化不好，我的胃一直不好。”
“要吃藥嗎?”他關切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沒有熱度，只是不明白怎麼忽然會吐。
蘇伊一搖搖頭：“如果吃藥，一定還會吐，等阿希煮好粥，我吃一點就行了。”
她看着他笑了笑，他凝視了她幾秒，眼底還是有些不放心，攬過她的身子在*上躺下，大掌在她的腹部輕輕地摩挲：“這樣，會不會感覺舒服一些？”
蘇伊一點點頭，臉有些發熱，他溫柔的時候，讓她無所適從，只是這樣毫無防備地淪陷。她會貪戀他身上的溫度，他的味道。
“其實……你不需要留下來陪我。”她的眸子微垂，蒲扇一樣的睫毛輕輕扇動，心底會有不捨，亦會有不安，如此矛盾，所以，如此痛苦。
“怎麼，你不想？”他的下巴擱在她腦袋上，“蘇伊一，你總是喜歡對我下逐客令，不過今天我不聽你的。”
“這樣不好……”她頓了頓，困難地開口，“你^j……就要結婚了……”
“我說過，我的結婚對你一點影響都沒有，你的生活還是跟從前一樣。凝凝……對我，對顧家來說，都是特殊的女人，奶奶一早就認定了她是顧家的孫媳。”
他不知道他在解釋什麼，好似如果不是因爲奶奶的認定，不是她的特殊，他就不會娶她似的。難道沒有林佳凝，他就會娶蘇伊一？
這個想法讓他嚇了一跳，娶別的女人，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顧墨寒的妻子，林佳凝，就像是一個數學公式一樣，他從來沒有細想過，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娶她，就好像做着一件必須要做的事，他既不會覺得欣喜，也不會覺得難受，就是這樣而已。
很快，阿希端着托盤走了進來，清粥小菜，看着清爽的顏色，蘇伊一頓時食慾大振，尤其是聞到那帶酸的醃蘿蔔味道時。真是奇怪，忽然之間就愛上了這樣的味道，她記得以前是討厭，深惡痛絕的。
她的手正要拿起筷子，卻被顧墨寒輕輕打開：“我來，你以爲自己的手還能做事嗎？”
把粥吹冷了一些，才放到她脣邊，那漆黑的眸子，讓阿希想到了鐵漢柔情這三個字。她輕輕地合上了門，目光在*底下的位置逗留了幾秒，那裡已經安裝了竊聽器，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蘇小姐就沒有了隱私，她跟顧先生的一切，林佳凝都會知曉。
她會想要做什麼呢？會把蘇小姐趕走的吧？她的眼神，就是勢在必得。她要做的事情，不會就是竊聽了解那麼簡單，知己知彼，只是戰爭的一個先決條件，林佳凝以後一定會有所行動的。她會用什麼樣的辦法對付蘇小姐呢？顧先生呢？他會怎麼做？如果這裡麪包含着太多的陰謀陷阱，如果這些陰謀陷阱會有她加入的痕跡，那該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以後的深淵該是多深，可是，現在她就已經開始害怕了……